地震小说如何可能?
汶川地震一周年了,各种形式的回顾纪念活动正在展开,地震文学的发表、出版也掀起一轮新的高潮,各种结集出版的地震诗歌、散文、报告文学集等早已占据了新华书店的整排书架,最近也有研究汶川地震诗歌的评论专著出版,但在这众声喧哗的地震文学合唱中,小说的声音却是微弱的。
在我有限的阅读里,去年到今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以及文学期刊发表的中短篇小说作品中,以汶川地震为题材的长篇小说还没有看到,中短篇小说庶几有之。最近倒是集中看了几篇地震小说投稿,看过之后也很失望。小说基本是以幸存者或志愿者的身份展开回忆叙事,倒叙痛失亲人的事件过程,或汶川地震中自己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表达悲痛思念等常规情感,结尾再来一点拔高。这样的小说也许不乏令人心碎感动的故事和激情,但这些我们早已在汶川地震当时连篇累牍的新闻报道中看过了、哭过了,小说如果不能超越新闻报道的纪实“灾难文体”而提供给我们别样的属于文学的东西,人们就直接看新闻报道好了,为什么还要看地震小说呢?
不得不承认小说在此时的无能。在与现实的短兵相接,及时快速地记录反映现实、抒发情感方面,小说基本是一种无用的文体,或者说,是一种滞后的文体。因为小说是以虚构为本质特征的,当遭遇重大的历史事件,或深重的自然灾难时,生活本身真实的戏剧性已远远超过了小说,那种刻骨的生命之痛也还没有因为足够的时间距离而淡漠,仍是人们心中不能触碰的伤口,这时,以虚构故事为能事的小说,自然难以得到读者的信任而有一种本能的阅读拒绝。即使作者自己,恐怕在落笔写一篇地震小说时,如果没有充分想清楚到底要表达什么,而只是再现的话,他也会感到迷惑、无力,而行笔踌躇。因为他会对自己笔下的文字产生一种不信任感,他首先不能说服自己。过于痛切的生命经验可能更适于直抒胸臆,而不太适合改头换面、遮遮掩掩的小说,起码短时间内。这里有个叙事伦理的问题。
一条泥沙俱下的大河,如果你取一瓢饮,当下一定是混浊的,必须经过沉淀,才能澄清,才能饮用。
小说是个需要沉淀的文体。自然的时间、作家的思想是必要的沉淀剂。
小说家不必匆匆拥抱现在进行时的生活。
假以时日,让我们期待无愧于时代又真正属于文学的地震小说的出现。
(王雁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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