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冤案叔侄获释已5个月:什么都没有回到正轨(图)(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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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5个月以来,张高平最初的激动慢慢消失了。时不时仍有报社或电视台找他做节目,他大多拒绝,因为“已经没什么可说”,更因为“未来一些还没实现的东西,现在不能说”。
在监狱里,他曾特别留意过“赵作海案”。1999年,这个河南商丘人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缓。11年后,“死者”突然出现,赵作海获释,并获国家赔偿17万余元。然而仅仅在一年后,他身陷传销案,国家赔偿也都搭了进去。
在张高平看来,赵作海是被女人骗了。几个月来,也有人找他合作生意,但他非常谨慎。“我不会给他们骗去的!”他翘起了二郎腿,又说,“哦哟!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我坐牢又没给他们关傻!”
和张辉家老房子隔着一条村中小道,便是张高平的三哥家,他如今住在那里。位于三楼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台空调。他的衣柜从前“塞满了衣服,都是上电视广告的牌子”,出事之后,都被前妻的哥哥抱走了。
有人给他介绍老伴,他拒绝见面,声称要和女儿相依为命,接着又说,“找老伴烦死了”,带着一脸鄙夷。
一副老花镜摆在他枕头旁。晚上,他阅读手机新闻,听音乐。“我喜欢刘若英。”他说,少见地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张辉的夜晚则常常被腰痛折磨得难以入眠。“从后面给我一脚踢坏了。”他说起这陈年旧伤的来处,还是10年前的杭州看守所。
夏季的炎热炙烤着这座南方小村。张辉家的老房子,至今没有一台空调。晚上,他会搬把椅子,坐在二楼的平台上,抽烟、看星星。后半夜凉快些,他才回到屋里。
“新疆的天和我们这里不一样。”此前在库尔勒监狱服刑的他说着,把烟灰轻轻磕掉。
不久前的一个周末,几个要好的同学约他聚餐,张高平也去了。因为是长辈,所有人都让他坐主位,他拒绝,一屁股坐到了靠门的末位。
一个女同学把手机掏出来,向大家展示女儿的照片。张辉凑上去看了看,咧着嘴笑,说,好啊,真好。
他太渴望拥有自己的家庭了。在狱中,他一直贴身收藏着前女友的照片。出狱时,他曾表示,要联系到她,告诉她自己是清白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冷静下来,“怕人家误会,算了”。
几个月里,他经历了几次相亲,只有一个姑娘“感觉不错”。可刚谈了一个月,女孩便提出分手。他从媒人那里听说,有人对女孩的父亲说,张辉没钱没房没工作,跟着他,以后肯定要受苦。
张辉删除了手机里女孩的所有照片,但他偶尔实在忍不住,就打开她的微信头像,盯上一会儿。
他的眉头因为常年皱着,留下两道深深的褶子。大多数时候,充满他内心世界的仍然是前10年发生的事:“我还是想不通,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们往死里整?”
最让他难受的是,7月去上海参加媒体活动,他和叔叔用临时身份证登记,当晚警察就来查房。第二天,他们换了另一家宾馆,之前的几位警察又来了。
“你们不要老是换地方。”民警狐疑地说。“我是清白的、合法的!”他递上一份报道过自己冤案的报纸,大声对警察说。半个多月前,他和叔叔到歙县公安局领取了新办的二代身份证,“这表示我合法了!自由了!”他兴奋地说,证件上的照片也令他很满意。
8月26日一早,张高平和张辉捧着一面锦旗出现在歙县公安局,上书“排忧解难,情系乡里”。副局长尹寿长留他们在办公室喝茶。
“为了破案的压力,领导的政绩,那时的一些做法很幼稚,甚至低级!”这位副局长说到自己对叔侄冤案的看法,“那是机制、体制的问题,也是时代的问题。”
“我只想知道,驾照什么时候能办好!”始终沉默的张辉走出公安局大门,才念叨起来,“锦旗也送了!”根据新的道路交通安全法,叔侄俩必须通过4轮考试,才能拿到新驾照。但他们不想等,也不想考试,推说“不会用计算机”,要求交管部门补办驾照。
此外,比这更迫切的,是盖房的许可。几乎每说几句话,张辉就会提起来。大概因为得不到批准,他们如今仍然拒绝领取赔偿。
有些事,叔侄俩都不愿提。比如经过协商,他们可能获得高于已披露的每人110万元的赔偿,条件是不再上访,也不再接触媒体。再比如,张高平表示,外甥帮助张辉开设的店面已经在装修了,但问及经营内容,他就一个字也不再说了。
几个月前,张辉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在KTV里,他唱了一首十几年前的老歌。
这个“脱节”的场景让他的“发小”张冬宝心里很难过,但他还是用力鼓掌。啤酒瓶叮叮当当地撞击在一起,庆祝张辉终获清白。
“我觉得10年的苦没地方诉说,但是我可以把酒喝掉。”张辉说。张冬宝帮他打电话给意大利的同学,在这通国际长途里,他们一起唱着“多少时光一去不回头”,直到手机电量耗尽。记者 秦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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