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滚动| 国内| 国际| 军事| 社会| 财经| 产经| 房产| 金融| 证券| 汽车| I T| 能源| 港澳| 台湾| 华人| 侨网| 经纬
English| 图片| 视频| 直播| 娱乐| 体育| 文化| 健康| 生活| 葡萄酒| 微视界| 演出| 专题| 理论| 新媒体| 供稿

产业工人如何升级:生产线已无法养活一对小夫妻 查看下一页

2015年03月26日 16:24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参与互动()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谁也没有想到,在拥有9亿农民和1.5亿农村剩余劳动力的中国竟出现了“民工荒”。2004年,《中国新闻周刊》走访了东莞,“招工的告示几乎贴满了东莞市同沙工业园区每一家工厂的门口。”之后十年,随着各地经济发展,劳动力早已分流,东莞用工难的境况更加突出。然后,因产业升级导致初级劳动力紧缺的情况,并没有因此提高无技能民工在城市里向自己命运说“不”的权利。

  产业工人如何升级?

  数以亿计的徐大奎们,曾经为拉动中国的GDP高速增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在产业升级换代的今天,让农民工变成“新型产业工人”,既有助于提升产业核心竞争力,也是新型城镇化的应有之义

  本刊记者/刘丹青

  现在,徐大奎在东莞一家医疗器械厂做保安,一米八的个子,早七点到下午三点,一个月拿2000块钱。

  他因为年龄大而离开了流水线,这一行40岁以上就难呆了。他过去所在的工厂正处于一条密集的工业街上,皮具场、铁罐厂、每一家门口都贴着招聘启事,上面标明了东莞通行的1180元的底薪标准,以及绩效工资,加起来每月在2600元到3300元左右。

  正月还没过去,大部分的厂子寂静无声,老板亲自站在门口招工:“姑娘,我们这儿淡季照发底薪的,你别看淡季生意不好,现在能接到订单都算不错,那边那个厂两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我们不打欠条,我们发现金的。”

  两个找工作的女孩仍然走了。这里已经无法留住她们。她们从湖南来,在厂区转了3天,没有找到一家合乎心意的厂。年纪小的女孩子稚气未脱,一问起身份证就露出迟疑躲闪的神色。

  徐大奎说,东莞同沙工业园这两年不比从前了:“2000年之前,来招工的都要排长队,这几年百十家的倒闭,你看甘屋村那一带全在招工,就是招不到人。”

  作为“中国制造”重要基地之一的东莞,在改革开放的30多年中为中国的经济增长做出了重大贡献,而在中国产业升级的转型当口,徐大奎和东莞一样,正经历着同样的困境。

  厂子不行了

  生于1964年,徐大奎刚过完51岁的生日,却整个人显出老态来,动一动就要护住腰腿,时不时停下来大声咳嗽。他用在流水线上计件赚来的钱娶了老婆,生了儿子,又在这孩子15岁那年,借了个假身份证,亲手把他送上了流水线。

  那是2004年,处在转型期的传统厂子多数都风雨飘摇,儿子年龄不足,借来一张身份证,先后进了4个厂子,每个做了不到两个月。这4个厂子全部倒闭了。

  2004年,中国第一次出现民工荒现象。这在当时的东莞,情况尤为严重。早在200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所所长蔡舫就预测,中国劳动力短缺一定会发生在2004~2009年区间内,2004年果然发生了民工荒,之后2009年劳动力短缺加剧。到了2011年之后,用工荒从局部蔓延,同时带来了中国劳动力成本的上升,这也表明,中国廉价劳动力时代发生拐点,而长期以来过度依靠廉价劳动力的经济发展模式已经无法维系。徐大奎无奈地从流水线上退了下来。

  到这把年纪上,他没攒下什么钱。20年来,他几乎是跟着流水线的兴衰走过来的。流水线还榨干了他的健康。

  东莞同沙工业园里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各种工厂,厂子戒备森严,没有工牌工服无法出入,上班时间,只听见巨大的重型机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广大的厂区里行人稀少,机床24小时无停歇地运转着,人在这里很微小,替代性也极强。

  厂房不高,周围少设施。洗剪吹、网吧是较为发达的行业,去年刚被查封的桑拿会所里,午夜仍然传出歌声。人们左顾右盼,各怀心事,脸上带着一种不确定的,同时又放任自流的神气。似乎他们只是跟着这流水线的节奏过一天是一天。

  环球、环艺是同沙工业园效益最好的两个厂,都是做名品皮包的,只有它们还维持着五六千个工人,每人每月3000的工资,但这几年订单越来越少,“一个月发工资就要发下去上千万,撑不下去了。”好多工人转去了江浙一带。留下的工人议论纷纷:“连环球、环艺也不行了。”

  现在,同沙工业园的厂区环境已经变了,很多工人自己托关系,在工业园附近自己承包活儿。徐大奎的一个老乡就一家人迁到东莞,托关系拿到货,自己单做,把两块指甲大的独立的电子元件按压在一起, 压10个一分钱。

  而2000年之前,徐大奎说这情况几乎不存在的。那时流水线是抢手的行当,招工都要排长队。

  那时来东莞打工是有前途的出路,对这些刚从农村出来,念不下书又无一技之长的农民工来说,流水线允许他们以最低的技能在这城市活下去。

  有工资,有保险,这算“正式工作”。回老家说起来是有面子的。

  现在工人慢慢分散,东莞不再是唯一。

  最好时光

  1996年,当32岁的徐大奎第一次来东莞时,这个从小没出过河南、没进过城的农村汉子几乎被震住了。

  “那时候我们同龄人里出门的少,根本不知道啥叫出门打工。”在河南南阳邓州老家,徐大奎跟所有人一样有着一亩四分地,那土地不好,一米以下都是黄砂石,讨不了生计,他听几个当过兵的老乡说东莞有钱可赚,“那时候觉得广州特别远。”徐大奎说。

  徐大奎是托了姐夫的关系进的工厂,当时“都是熟人介绍才能进,效益、待遇都好。”那时的东莞对外来人口还有限制,“没进厂找到正式工作时,外面天天查户口,那时抓盲流,有的被抓住,就给你送到山上打石头,打上一个月,赚的钱够路费,就把你遣送回家了。我们没户口的就往山上跑,住上一晚上蚊子太多。”

  留下来,并且扎根做下去是件了不得的事。

  90年代末,东莞还未完全发展起来,一片空地。每月355块底薪,加上1:1.5的加班费,一个工人一个月能拿到七八百块钱。徐大奎先干流水线,再干装卸,每个月能拿到千八百,这在当时是非常不错的收入。

  那是一个饮料罐厂,每天,通过四五十吨的冲撞机冲压成型,在车间上班是个苦活儿,忙的时候黑白两班倒,一天24个小时耳边只听着咣当咣当响。机器下来之前,把铁板推进去,冲盖、冲底、封罐、包装一条龙。有的老工人贪绩效,两班连着上,夜里一个人看机器稍稍困乏,手指就进去了。

  “老员工手指头每年都断几个”,徐大奎像在说起一件很平常的工作失误,“我有个老乡手指头没几个了还在这儿干,砸一个赔个一万多,休息下照样回来干,你不回来,去干啥?一个残疾人?”

  节前是出事故的高发期,“一到过节,谁不想多赚点钱回家,干得快就容易出问题。”赔偿按照从拇指到小指,价格一级一级降低下去。“为啥结婚的大多数在这干?没结婚的小伙子手指头砸断了,谁跟你结?我们农民好难找老婆,要花好多钱的;多少厂看你手指头断了,不要你。你挣不来钱。”徐大奎叹息说。

  2004年,徐大奎还把表侄送到这里的车间,在农村,男孩找到这样一个出路已经算是体面。这一年,招工已经成了难题。同沙工业园内,大部分是传统产业,皮革、轮胎、零件、制鞋,医疗器械,五金厂……工人们纷纷用脚投票,那一年,《中国新闻周刊》走访了东莞的工业园,“招工的告示几乎贴满了东莞市同沙工业园区每一家工厂的门口。不但如此,为了显眼,不少厂家还特意制作了巨大的红布横幅悬挂在来往的道路两侧。”

  当年位于工业园内的恒宝首饰公司人事部经理蒋绍志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从2004年6月28日起,整整一个月,这个原本准备招聘200名普工的企业,还有50个工人没有招够。他谈起90年代这一代工业园的最好时光:“只要工厂里稍微透露出招人的意愿,厂里的员工就会呼朋唤友地带过来大批老乡,让你挑也挑不完。”

【编辑:刘彦领】

>国内新闻精选: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和中新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网上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6168)] [京ICP证040655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3042-1] [京ICP备05004340号-1] 总机:86-10-87826688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