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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上海里弄5年拆迁1/3 建筑学家呼吁保护里弄(3)

2014年08月04日 13:37 来源:解放日报 参与互动(0)

  换句话说,即使保留这里弄堂的原貌,那些小商小铺也已经不是过去的店铺。即使是邱师傅自己,也是靠他名下的前面一排更新换代的现代店铺租金,来维持主要生活,维持这家小小的弄堂商店。喧嚣的叫卖、精明的讨价还价、弄堂门口排队的景象,都不是如今发达的市场经济下再会出现的场面。有些东西,只能留存在记忆里。

  上海是移民城市,不但各地文化在这里交汇,中西文化也在这里流行。上海对先进玩意的吸纳能力举世瞩目。而弄堂正是这种中西文化结合的产物,弄堂里的市民们,接受新事物非常快。尽管弄堂生活的设施陈旧,但他们的内心是现代化的,是多元而通融的。

  正逢午后放晴,瑞金一路79弄弄堂口,毛头师傅来到皮鞋摊,坐下和老皮匠随便聊聊,记者就在这时偶遇了毛头师傅。

  “小时候,父母、兄弟姐妹和我都住在一间15平方米的亭子间,共7个人,很拥挤。”记忆中和弄堂里的兄弟会相约一起斗蟋蟀,有时出弄堂抓龙虾,有时结伴去黄浦江里游泳。一到夏天,大家都搬椅子到弄堂口的上街沿“噶三胡”(沪语“聊天”的意思),乘风凉,人和人之间,关系很紧密。

  那些一同长大的同龄人,如今大部分都搬进了新公房,把老房子租出去,那里毕竟设施更好,不用倒马桶。

  令人惊讶的是,记者本以为,弄堂的老居民,可能维持着老上海人的生活作息。没想到毛头师傅非常“与时俱进”。

  60多岁的他,每天晚上都要到半夜2点睡觉,早上9点起床。 “电脑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毛头师傅说,以前晚上搬凳子到上街沿噶三胡乘风凉,现在他喜欢在家里吹空调上网唱歌。最近还新买了苹果设备,正自己上网查资料研究。

  谈及未来养老,毛头师傅希望早日拆迁,分到一套自己的房子,改善住房条件。但凡事都有两面性,毛头师傅已经预测到,今后搬到公寓房后会很孤独,邻里间会更加生疏,而且地段肯定没有现在的好。

  “年纪大了,肯定是越来越怀旧的,到时候也定会怀念现在的里弄生活,但总是会慢慢适应、慢慢习惯的。 ”毛头师傅淡定地总结。

  也许真的是“城外的人想进去,而城里的人想出来”。在怀旧的邻里关系、孤独但方便的居住环境中,相当部分老人宁愿选择后者。对物质生活的向往和期待,超过其他。

  逼仄狭小、局促嘈杂的弄堂,道出了上海人拥挤的生存现实。但这些现实困境,也造就了上海人的生存智慧和创造才能。居民们为了居住舒适,对房间做合理布局的调整改造。上海人的灵活和创造力,大概也是被这狭小的居住空间逼出来的。

  再来说说与毛头师傅聊天的老皮匠。

  背靠弄堂口的垃圾箱房,两把老式竹凳,地上简单成列一副副捆绑归类的鞋垫,一台老式黑色修鞋机器放置在简易木箱上,一旁墙面挂有一排皮带,也是老款,看起来扎实耐用。一盒蓝色的工具箱打开着,盖上附有“上光皮鞋油”几个字。一旁还有一只老式棕黄色热水瓶和保温杯。地面零星散落黑色的皮料条、边角料。这几乎就是老皮匠全部吃饭家当。

  “我16岁左右开始出来做,今年71岁。在这附近前前后后摆摊40余年。”就是这样一位见证周边里弄兴衰的“老上海”,其实并没有上海户口。

  老皮匠的父母来自农村,早年来上海务工。老皮匠小时候住在上海亲戚家,也是老式里弄房。现在年纪大了,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租一间房。两个小孩,女儿在上海开店,儿子在农村。

  “石库门房子就是这点好,大家比较谈得来,比如今天这家烧点什么、那家烧点什么,互相吃一点,客客气气。有的时候有事走开一下,叫人帮忙看个摊也很方便。 ”

  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弄堂里大大小小整修过两三次,多为外墙翻修,房子里楼梯地板补补弄弄,但这么多年,都还一直用马桶,没有独立卫生。 “我习惯了也就算了。反而外地人要求高,不习惯的人都搬出去买新公房了。 ”

  很多人都怀念老弄堂里的人际关系。但事实上,记者发现,即使保留弄堂的建筑形态,新搬入的人际关系也不同往日。现在的79弄外来人口较多,流动性很强,彼此之间谈不上熟络。

  隔壁的另一条弄堂中和?,长乐路居委李老师也提到相似的问题。她说,这一片区的邻里纠纷,主要发生在新住民和老住民之间。由于这一地块早期动迁走了一部分居民,有些房子自然而然空出来了,一些流动人口就住了进来。有些新住民个人卫生习惯不太好,有的会高空抛物,诸如排泄物之类。私拉电线的事也时有发生。他们不会像以前老邻居那样谦让,这让居委会格外头疼。

  李老师说,周边十余个里弄,居住着约1350户人家。 “高福里算是附近条件最好的一个里弄。这里每号都设有独立卫生。周边几个还在用马桶。 ”

  李老师认为,老祖宗的东西再老都应该保留,外国人来上海不是来看你的高楼大厦,这些他们都有。他们来就是想看些老东西。她告诉记者,高福里现在也有外国人居住。

  然而建筑保留之后,老弄堂的人际关系、邻里文化,依然能够保留吗?今天的年轻人又能在老弄堂里看到什么呢?

  物以稀为贵,人们开始怀念弄堂的生活方式,说它是上海人一个世纪以来的生活场所、是上海近代文明的象征、是上海人的根。如何保护上海的弄堂,成为一个重要问题。记者的发现是,在仍然留存的“真弄堂”里,那些过去核心的文化内涵已经不在。

  1999年,太平桥地区改造项目“上海新天地”工程开工。老弄堂被改造成集餐饮、购物、娱乐等功能于一体的国际休闲文化中心。直到今天,新天地即使成功实现了它的商业价值,不少专家依然提出疑义,觉得那只是留下老弄堂的皮毛,挖去了它的内核。这已经不是上海人传统意义上的“弄堂文化”了。只是表面上保留了上海老弄堂的建筑特点,内在是清一色的现代设施、现代生活方式。

  然而记者在现场的采访,虽然不够完整、全面,但多多少少还是反映出一个共有的命题——即使是上海仍然留存的“真弄堂”,那些过去核心的文化内涵也已经不再。上海人特有的邻里相处、特有的弄堂游戏方式、特有的商业经济,全都在时代的浪潮下不可回溯。真弄堂尚且只剩皮毛,保护后再生的假弄堂又能如何苛求?

  有人说弄堂本身所代表的大众文化含义,是一种不虚伪、不造作、柴米油盐的生活态度和温情待人的处事方式,充满了生活的智慧。在弄堂里,十几家人共用厨房、洗手间、晾衣绳,彼此没有隔阂,这是弄堂文化的真生活。然而对现代年轻人来说,这是不可复制的生活样态。因为,更宽敞、舒适的生活,更自由、独立的个人空间,是每一个现代人的追求。再加上青壮年们忙碌的工作节奏,早出晚归的作息时间,弄堂文化代表的老上海市民生活,或许只能停留于虚拟的想象与传播,散见在各种文学样态和博物馆中。

【编辑:孙建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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