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子最美——怀念意大利侨领万子美先生

　　中新网8月26日电 2016年8月2日21时08分，著名侨领万子美因病医治无效，在武汉与世长辞，享年73岁。他的生前好友、媒体人杨光写下《万水千山子最美——怀念意大利侨领万子美先生》，表达了深切缅怀之情。文章摘编如下：

　　8月初收到法国巴黎湖北湖南同乡会胡其楠会长转来的消息——万子美先生因病医治无效在其家乡武汉仙逝！微信顿成“危信”，惊讶之余，不得不感慨人生无常，生死无定！

　　近十多年来，我的良师益友们从任继愈、杨玉清、韩素英、季羡林大师到万子美先生，共有几十人陆陆续续地抛我而去。逝同身受，每次他们的走，我就像跟着他们一样亡去了一回，唯一的区别是我是“假亡”，奔六的我仍然还活在这个无赖的世界上含泪给他们写吊唁的文章！

　　酣浓家乡情节

　　我已经不记得何时认识万子美先生的，但肯定不是上辈子，我是先闻其名后识其人的。我们是北外的20多年先后校友，不过他是前辈，因为他是我意大利语老师的大学同班同学。

　　记得真正见到万先生还是我在上个世纪末期到意大利留学之后的事情。那时侯意大利华人华侨很少，湖北人就更少，他们家四口人在罗马，我们家三口人在米兰，一南一北，像北斗七星一样散布在亚平宁半岛上，我们相互呼应，互通乡音，酣享乡情。我们交往几十年宛如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任何瓜葛。他对我很友善，亦多提携。记得刚刚认识他时他才四十几岁，他常常叫我小杨，后来改口喊我杨先生，我对他说您是老师，此生此世我在学业上敬您如老师，在事业上敬您如先生，千万不能这样称呼我，还是喊我小杨吧。就这样直到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他还喊我这个已经是小老头子的老朋友老乡为小杨。

　　万先生和我是地道的湖北同乡，我们的故乡在湖北孝感。那是一个楚文化的发源地，不仅文化灿烂，人杰地灵，而且还是民国总统故里，康熙帝师之乡！忆昔日其疆域之大，就像一个省辖区一样，管辖横跨长江南北的孝感、黄陂、汉阳、武昌、汉川、云梦、安陆、应城、应山、随州、大悟、通城、通山等16个县。家乡有句民谚“孝感管得宽，北到九里关，东到木兰山，西到大洪山，南到九宫山”。我们的家乡都在鄂豫皖三省交界的大别山麓——我的家乡就在九里关下大悟，而万先生的家乡就在离我家乡不远的木兰山下黄陂，相距不过100公里，县挨着县。随着时代的变迁，后来武汉市为了修建天河机场活生生地把黄陂从孝感“抢”走了，从此他成为武汉人，成了城里人。我常常拿这个行政区划变革和武汉人的陋习跟万先生开玩笑：因为天河机场，您一下子从乡里人变成城里人，我奋斗一辈子还是个“乡里伢”！其实武汉和孝感原来是一家，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前武汉除汉口没有被孝感管辖外，其他地盘都是其辖区，后来又把整个孝感划归武汉管辖，在后来又分家。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和万先生一样一下子“升格”为城里人了。

　　万先生对家乡黄陂的情节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黄陂佬的执著是出了名的，而且他们还是上个世纪里中国人里的犹太人。无陂不成街，无陂不成市——上个世纪黄陂人跑到全世界做小生意。风筝飞再远也有线在放飞人手中，回归家乡和魂归故里是他的宿愿，只有家乡才是人生最温馨的港湾，生如是，逝如是，回归故乡的泥土里要舒服一千倍！从母亲怀抱来，回到母亲怀抱里去，祝福万先生梦想成真！

　　离奇外交岁月

　　万先生是个资深外交官，一辈子从事外交活动，并弃官为民！不过这个“官”的官方的身份最后转换到民间的“民”的身份—从官方外交家变成了民间外交家。

　　他热爱自由的灵魂忍受不了官僚主义的纠缠和压抑。记得他给我说他早年到非洲某国大使馆工作的时候的逸闻趣事。一个小小的中国大使馆里大使是孝感人，参赞和领事都是孝感人，开会说话都是孝感话，搞得大使馆俨然成为“孝感大使馆”。后来，他改变了人生的轨迹走上了自由自在的新闻记者道路，后来来到了意大利工作了几十年。

　　拯救乡人未遂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在一次偶然的采访中得知有一批来自大别山贫困地区红安的湖北老乡被一帮浙江温州蛇头当作人蛇卖到了意大利北部的某个采石场做现代奴隶。我马上联系了远在罗马的万先生。他开始很惊讶，让我马上搞清和确认事情的真实性，后来又告诉我要找到人证。他一面联系大使馆和湖北有关方面，一面组织我们二人马上成立解救同乡小组。我通过关系得到和这批湖北人见面的机会，乔装冒险去了采石场，掌握了湖北同乡们的基本情况：原来有个红安女人到温州打工嫁给了温州人，后来她认识了温州的蛇头，每个人给温州蛇头交纳了10-20多万人民币不等(到后打工工钱抵偷渡费)，从其家乡鄂北的红安、大悟、麻城和黄陂等几个周边县收罗了几十条人蛇，分别从湖北经过俄罗斯偷渡到了意大利。很明显这些老乡他们是地道的受害者，作为湖北老乡我们对他们很同情，作为海外新闻记者我们很希望帮助他们摆脱困境。我们真正开始投入解救的时候才感觉到我们二个人力量的渺小，我们的解救计划一筹莫展。好在这时候遇到了意大利总统大选，新总统上台发布了大赦命令。这批湖北老乡因此才有机会从“黑人”变为合法移民，我们才放心没有再管这件事情，解救计划也因此而终止。

　　新闻记者战群魔

　　万先生曾经作为《光明日报》驻意大利的首席记者长驻罗马，而我作为《华声月报》的特约记者长驻米兰。我们都在意大利从事着相同的职业。由于职业的便利，我们经常接触到形形色色的意大利社会和稀奇古怪的意大利人。记得我们曾经采访过意大利前总统斯卡尔法罗，他女儿因为瘫痪被中国中医治疗好后，他本人对中国还是比较友好的，但是他手下那帮官僚在我们采访其总统后聊起了二个中国人在意大利的敏感话题，想令我们难堪！他们问我们为什么生活在意大利的中国人老不死？为什么中国人喜欢偷渡到意大利？

　　万先生首先回答了他们第一个问题。中国人和意大利人一样也是人，中国人不是神仙！生死问题都要面对，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至于你们所讲生活在意大利的中国人老不死，那是你们不了解中国文化。我们中国人注重叶落归根，老华侨华人大都喜欢在故去之前回到中国自己的家乡，故去之后葬于自己的家乡，而且现在来意大利的大都是中国年轻人，他们来意大利找机会和前途，这就是在意大利看到很多婚礼而很少见到华人华侨葬礼的真正原因。

　　至于中国人喜欢偷渡到意大利？他指了指我说到杨先生会更好地回答你们的。我气愤地反问道“何偷之有？”根据联合国《人权宣言》，地球人都有自由流动的权利。至于说偷渡之嫌疑，你们的祖先之一马可波罗就是著名的偷渡大师。你们会说他是友谊和和平的使者，你怎么这样评价伟大的马可波罗。请问如果他不是偷渡，那么他有没有意大利护照和中国签证？没有吧。没有意大利护照和中国签证而到了中国不是偷渡犯是什么？意大利人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其实护照和签证就是近百年才出现的，马可波罗到中国来那个时代肯定没有护照和签证，因为那时护照和签证还没有“长”出来，马可波罗到中国还是有通关的关碟的！但是这帮对中国和中国人不友好的官僚们脑筋急转弯没有转过来。

　　时光飞驰，几十年的意大利时光转眼即逝！我们的意大利记忆和师生情意一直没有中断。万先生晚年大部分时间回国在北京居住，几次因为病痛而回到家乡武汉住院治疗，我几次回汉公干却几次错过了去医院探望他的机会，不得不在手机上“微望”一下——在微信上联系视频探望。今年六月回汉参加华创会本来计划专门到医院去看看他，但是因为忙碌到晚上才有空却怕打扰他休息和错过医院探视时间而作罢，第二天因为带领一个华人华侨团队去外地考察，在旅途中我还心里默默许愿等今年圣诞节放假再来武汉探望他，不料离开不到2个月，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见面了，造成终身的遗憾和悔恨！

　　王先生，一路走好！(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