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壮放学，一钻进我的车里就对我说：“妈妈，今天康纳翰女士让我和约翰做额外的家庭作业，因为我们没有为同学鼓掌。”康纳翰女士是他们三年级的老师，他们学校对老师都以某某先生和女士来称呼，十分正式和严肃。

　　他这样主动汇报可不同寻常。平常我想了解一点学校的情况像挤牙膏一样费劲。

　　我一时没有听清楚，问他：“什么鼓掌？”壮壮举起双手，做出鼓掌的样子。再一次说：“我和约翰要做额外的家庭作业，因为我们没有为某个同学鼓掌。”话音还未落，壮壮开始哭了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孩子不鼓掌就要受罚？

　　这回我听明白了。看到他伤心的样子，我心里有些不高兴：因为没有鼓掌而遭受惩罚，这个不对。于是我明确地对壮壮说：“你们老师这样做不对。如果你认为你的同学做得不够好，你当然有权不鼓掌。回家我给你们老师写信，妈妈站在你的一边。”

　　回到家，壮壮一头扎到我怀里开始放声大哭。我抱着他，轻轻地对他说：“哭吧哭吧，有眼泪一定让它流出来！”两分钟后，暴风骤雨戛然而止。壮壮起身坐到桌子旁，开始做他的作业。他是理智的：无论怎么哭，作业都是要完成的。那份额外的作业其实简单极了，一张纸，填六七个单词而已。壮壮一分钟不到就做完了。

　　但是我还是一刻也不耽误，坐下来开始给老师写信(email)。(老虎妈妈要发威了！)不论这个额外的家庭作业有多么简单，但我必须搞清楚它背后的原因。鼓掌是主观意愿和情感的表达，对一个人，尤其是对一个孩子，你不可以强迫他做出违反他真实思想和情感的表达，更不可以因为他的拒绝而惩罚他。自由的心灵是最宝贵的！因为这是第一封信，先要了解情况，所以写得十分冷静和委婉，如下：

　　亲爱的康纳翰女士：

　　在回家的路上阿历克斯对我说，今天约翰和他因为没有给同学鼓掌而被要求做额外的家庭作业。他说他不知道自己一定要鼓掌。当时他很激动，哭得很厉害。

　　我不知道对他说什么才能安慰他，因为我不知道在课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显然，阿历克斯将这份额外的家庭作业视为某种惩罚。这样的事情于我于他都是第一次经历，因此我寻求你的帮助。你能否将额外家庭作业的原因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在了解情况之后帮助他解决这一事件，如果我能称之为事件的话。

　　与此同时，我会督促他把额外的家庭作业完成好。

　　非常感谢！

　　孩子受罚是因为不听老师的指令

　　邮件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电话响了，是康纳翰。显然她还没有收到我的信，是早就准备等我们一回家就打电话来的。康纳翰说壮壮这几天不听老师的指令。今天的社会学课程是关于“积极的反馈”，老师让一个孩子回答问题，要求其他孩子在这个孩子正确回答问题后鼓掌以示“积极的反馈”。可是壮壮几次不做理睬，就是不鼓掌。康纳翰提醒他，如果不按老师的话去做，就会罚以额外家庭作业。最终壮壮受了罚。

　　康纳翰说：“阿历克斯很聪明，成绩很好，阅读和数学都远远超过同班同学，所以在别的方面他就显得不太在乎，以为成绩好就可以不听话。”

　　“还有，他会用手当手枪，对着别人做出射击状，有时候我不去管他，他就以为我没有看见。”康纳翰又说。在这一点上，我十分不以为然。美国学校对这一点太敏感，似乎小时候玩打仗，长大了一定会犯罪似的。壮壮对军事极有热情，最喜欢的就是枪啊炮的。但是，这一点不是原则性的，因此我对壮壮的要求是，咱们不在学校里玩打仗，回家来玩。

　　听了康纳翰的报告，我对她说：“原来他受罚是因为不听老师的指令，不是因为单纯的不鼓掌。那么这个处罚是应该的，我支持你。”

　　在桌子那头的壮壮一听，立即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双手插在裤兜，眉毛紧皱，恶狠狠地看着我。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哈地笑了一声，接着对康纳翰说：“阿历克斯这两天一直很烦燥。星期六我提醒他：假期要过完了，你要开始早睡，准备后天上学。他就很不高兴。星期日下午我又提醒他第二天要上学，他竟倒床大哭，声称自己要死了。我以为他上学后马上就适应了，没想到他在学校实施‘非暴力’不合作，对学校的活动进行抵制。晚上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听了我的话，康纳翰感谢我的支持，说不是所有的家长都能这么支持老师。我明确地告诉她，我不会过分在意阿历克斯的学习成绩，我知道他会没有问题，我更看重的是他的心理和性格的成长。康纳翰最后说，两个星期后会再打电话来，报告壮壮的情况。我说：“好，我也会积极关注！”

　　傍晚的时候，我把壮壮叫过来，抚摸着他的手亲着他的脸，和他慢慢地谈心。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不过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总会有痛和眼泪，不仅对他，对母亲也一样。(陈文 现居美国波士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