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女孩遗愿捐献遗体救助他人 三重症男获重生

在贺宪富租住的小屋里摆放着贺娜娜的遗像

　　三个重症男人的生命因为另一个生命的失去而获得重生。9月5日，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将贺娜娜的两肾一肝分别移植到三位患者体内，并将女孩的眼角膜存入眼库，用于帮助眼疾患者重见光明。这是一个生与死、抉择与矛盾、重生与希望的故事。　

　　花季少女突患重症

　　16岁，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年轻、活力、朝气、希望的代名词。而对家住新疆昌吉市中山路街道八工二村的贺娜娜而言，她体会更多的是责任、分担。

　　自从9岁时母亲因病去世，贺娜娜便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贺宪富从山东老家到昌吉市快20年了，因长期腰间盘突出不能干重活。只能一边帮别人干农活一边打打零工，收入勉强维持生活所需。父女俩租住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平房里。

　　懂事、乖巧是亲戚家人和邻居对贺娜娜的评价。她从不让父亲为自己的生活和学习操心，反而尽自己所能来减轻父亲的负担。今年暑假，贺娜娜和同学一起发传单挣了750块钱。她想把其中的500元钱交给父亲补贴家用，贺宪富没有接受，让她自己留着交学费。

　　贺娜娜就读于昌吉市第一中学，过完暑假就该读高二了。8月23日，一直很照顾昭她的邻居、干爸干妈何维国夫妻俩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请她一起吃饭庆祝。难得吃一次烤肉的贺娜娜那天并没有什么胃口，面对平时喜欢吃却舍不得买的大盘鸡，娜娜几乎没动过筷子。“怎么了？”何维国看着孩子不太对劲，关心地问道。“不舒服。”贺娜娜告诉夫妻俩，自己左手一阵阵发麻，还有些恶心。“起初我以为是孩子打工累着了，歇歇就好，谁知道孩子最后情况那么严重。”

　　8月24日，贺娜娜身体状况没有好转，贺宪富在邻居们的帮助下，将她送到昌吉市人民医院。医生检查出她的血压异常，高压220，低压160。“这个年龄的孩子出现这么高的血压是很危险的！”在医生的建议下，贺娜娜转入乌鲁木齐市人民医院。

　　9月3日，病情迅速恶化的贺娜娜被送往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被诊断为原发性血管病。

　　13天的生与死

　　从8月24日住院，到9月5日去世，只有短短13天的时间。对贺宪富来说，这13天比他已经走过的47年还要漫长，还要难捱。

　　刚开始，贺娜娜还能开口说话，可是后来几天，她只能在听到一声声呼唤时动动眼皮来做出反应。

　　看着病床上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频繁的女儿，贺宪富感觉自己的精神正一天天趋于崩溃。不只为了女儿的身体状况，还为了女儿的心愿。

　　当初知道女儿是原发性血管病的时候，贺宪富的心里就“咯噔”一下。他想起自己的妻子，也是因为这个病离开人世的。虽然明明知道女儿凶多吉少，可是作为父亲，他怎能不坚持？女儿那么懂事，又乖巧，妻子去世后，正是因为心里放不下这唯一的亲人，自己才坚持一步步熬过来，难道还是躲不过这病魔？

　　女儿一直有个心愿。早在她还身体健康时，就已经有那样一个奇怪的决定。那一天，正在做作业的女儿突然放下手中的笔，在台灯并不明亮的光线中抬起头。“爸，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就把自己的遗体捐给需要的病人。”贺宪富记得，自己当初很震惊。“胡说！”可是娜娜却放下笔，认真地说：“我今天看报纸，发现遗体是可以无偿捐献的。反正人死了什么也留不下，与其埋了烂掉或者火化，还不如捐给别人，能救活一个两个也说不定啊。“好好写作业，不要乱想！”贺宪富没有什么文化，他不明白正在读高中的女儿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不管将来女儿怎么样，都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伤害她。

　　关于捐献遗体，贺宪富希望女儿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他看着病床上的女儿打定主意，就算女儿这次躲不过，也要让她完完整整地和逝去的妻子在一起。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女儿眼中的渴望那么强烈。

　　每一次稍有知觉，贺娜娜的目光都会下意识地寻找父亲，眼神中流露出的坚定让贺宪富不安。他知道女儿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不肯去想。只是一味地安慰女儿要坚强：“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有很多好心人帮助我们。你啥都别想，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然后偏过头，默默流泪。

　　让生命重生

　　贺娜娜的表姐江玉萍也知道她的愿望。与舅舅贺宪富不同，江玉萍在感叹孩子觉悟高、心肠好的同时，也认真地考虑过捐献遗体的可行性。“孩子自己愿意捐献遗体，也算是她生命的一种延续。”江玉萍这样安慰舅舅。可是贺宪富始终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儿。

　　从住院的第三天开始，医院开始天天报病危，并且先后对娜娜进行了两次脑死亡判定。“我们知道娜娜已经不行了，可是要不要遵循她的意愿，大家还是有分歧。”贺宪富既不能接受女儿无力回天的现实，更不能接受女儿要捐献遗体，逐渐精神恍惚。何维国夫妻和江玉萍等人一起商量协商孩子的后事。“孩子妈妈去世后，考虑到女孩子生活有诸多不便，所以认我爱人做干妈，我也顺势成了干爸，我们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何维国说，一个16岁的孩子能够想到捐献遗体，让他很震惊。之后唯一想到的就是尊重孩子的决定。“这是孩子最后一次帮助别人了吧。”

　　在大家的轮番劝说下，贺宪富终于同意将女儿的遗体捐出去。“就算是娜娜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活着吧。”

　　9月5日清晨，一直沉默隐忍的贺宪富在《重症医学科知情同意书》上，颤抖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并与乌市红十字会签订《遗体捐献申请登记表》和《眼角膜(眼球)捐献申请登记表》。

　　当天，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医生将贺娜娜的两肾一肝分别移植到三位男性重症患者体内，并将女孩的眼角膜存入眼库，用于帮助眼疾患者重见光明。

　　后记

　　贺娜娜走了。

　　在那10几平米的家中，只有一张小小的照片，和乌市红十字会颁发的荣誉证书和贺宪富眼角的泪水证明着她的存在。

　　“以前住的房子里墙上贴满了她从小到大得的奖状，后来搬家因为害怕舅舅触景生情，那些奖状和她的书籍全部被付之一炬。”江玉萍说。

　　但她留给大家的远远不止这些。

　　“我很好，I'm fine”是贺娜娜的QQ签名，面对大家的担心，她曾经这样安慰大家。

　　在老师和同学眼里，贺娜娜是个优秀的女孩，热心、乐观。曾经的同桌迪娜说，虽然两人年龄差不多，但是贺娜娜一直像姐姐一样鼓励她，住院前几天两人还在QQ上讨论高二分班是学文科好还是理科好，没想到踌躇满志的她没能扛得住病魔。“最后一次聊天的时候，她还嘱咐我要早起背书，好好学习，下课不要出去玩……”

　　让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贺娜娜的离去，而是她关于捐献遗体的决定。“我很佩服她，觉得她很伟大。换做我一定不会有这种觉悟。”同学桂响说起贺娜娜一脸的崇敬。(新疆都市报 记者吴长虹 罗立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