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后女司机讲代驾生活：随时给客人提供口香糖

　　6日晚，渝北区某酒楼前，段巧在等候代驾业务。 本版图/重庆晨报记者 苑铁力

　　生活，本身就是历史。

　　最近几天，27岁的段巧有些不“安分”。每晚赶到单位的集合地点，她都会缠着同组师兄徐昌斌讲讲武隆见闻。前些日子，《变形金刚4》剧组来重庆武隆举行内地开机仪式时，徐昌斌搭上了“末班车”，被公司派往机场接送来自北京和香港的记者。作为资深的《变形金刚》迷，段巧因没去成而“耿耿于怀”，特别是看到徐昌斌显摆用手机拍摄的导演迈克尔·贝照片，她更是“气”得直跺脚。

　　段巧今年5月才开始做代驾司机，老家在四川武胜。活泼开朗的性格，让她觉得这个行业很适合自己，为了方便工作，齐肩的头发也被烫成大波浪，“我喜欢开车，特别是晚上，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凌晨2点，KTV的歌声小了，沿街的烧烤摊散去。段巧用手机提交了当天最后一单业务，准备回家睡觉。这已是她在重庆生活的第二十个年头。

　　客套话

　　随时给客人提供口香糖

　　冬天的制服还没做好，段巧只能着便装。高腰带毛领的牛仔衣，合身的牛仔裤，一双矮跟的皮鞋，手臂挎着包。要不是衣服上别着带号码的胸牌，怎么看都像刚下班的白领。

　　说到代驾，段巧之前是在租车行负责给顾客接送车。再往前，开了5年小货车，帮家里送货，顺便在外边接点活儿。

　　直到今年5月，段巧看到一则招聘女驾驶员的广告，才正式进入代驾行业。工作时间从中午1点到晚上10点。“这是公司新推的精品代驾业务。要求高，当然收费也高。”

　　“老师你好，我是渝诚代驾的工作人员，工号011，很高兴为你开车。”说完这段客套话，段巧先填写车牌，再检查车身，戴上手套开车。为了体现“精品”，除了统一的制服外，还能随时给客人提供口香糖和矿泉水。

　　很快，段巧就发现代驾业务主要集中在晚上。“那些喝麻了的客人，也不在乎口香糖和矿泉水。”10月份，她转为普通代驾。上班时间调整为晚上7点到凌晨2点。

　　因为住家的关系，段巧跟七八个同事一起，负责黄泥塝片区，每晚的集合地点在友谊大酒楼楼下。同组还有一名女孩叫陈思，比段巧还小一岁。两人很谈得来。

　　按照先来先走顺序，大家会陆续接单再离开。到目的地后，按照规章收取客人服务费，再打电话给公司的服务车司机，然后站在尽量人多的地方等。“如果就近有公司的（站）点，那是最好不过的。”

　　“垃圾桶”

　　好多人喝麻，都想找人倾诉

　　这家代驾公司，有近10名女性代驾。她们跟其他同事一起，分布在照母山、北环、北滨路、杨家坪直港大道、大坪石油路等站点上。

　　自从转为普驾后，段巧的日常生活完全颠倒。“每晚7点上班，基本上第二天凌晨三四点到家。”一觉睡到下午，起床后吃点东西又准备上班。每个月有4天休息时间。

　　段巧有两部电话，其中一部是公司发的，用来派单和随时保持联系。“师兄跟我说，要是有男客人问我耍朋友没得啊，我就说结婚了有孩子了。”

　　尽管预想过可能会遇到各种窘境，但一些遭遇还是让段巧哭笑不得。

　　10月的一天傍晚，段巧接到公司派单。客人是一名30多岁的男子，上班族。声称自己的车停在新牌坊单位楼下，因为下班高峰期车多，不敢开回五里店的家。段巧赶到后，男子正坐在车里一筹莫展。上车后，男子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他有几套房，有几辆车，言语中“富二代”的身份暴露无遗。

　　段巧一直不吱声，男子感觉有些自讨没趣，但仍然没忘问“有没有耍朋友”之类的。“后来又打电话给我，喊我当他的陪练，我才不得去！”

　　更多的客人则是酒后打开话匣子，“外地人都是讲自己在重庆如何打拼又如此孤独的，也有讲自己的媳妇如何不孝顺，儿子如何不争气的。”听多了客人的这些琐事，段巧有时也会忍不住安慰两句。“好多人喝麻，都想找人倾诉，最好是陌生人，而我们就成了他们倾诉的‘垃圾桶’。”

　　还有一次不愉快是位女客人带来的。“开的一辆大途胜（车），一说话就打官腔。”此外，女客人还要求段巧闯红灯。“她说我每个路口都要等红灯，好久才能把她送回家，喊我不要担心，见红灯就闯，她有办法了（罚单）。”

　　段巧没有闯。因为之前师兄们就告诉她，遇到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听。“方向盘在我手里，闯了（红灯），客人到时翻脸不认账咋办。”下车时，客人甩了200元给段巧，说不用找了。

　　“感觉她就没正眼看过人！”眼泪在段巧的眼眶里直打转。

　　上了一个多月夜班，段巧说，让她感到害怕的不是男客人搭讪，而是坐在后排卿卿我我的男女，有不少都不是“原配”。给这样的客人代驾，段巧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韩国人

　　为受到礼遇开心，为别人举动感动

　　小小车厢里，段巧遇到的也不完全是歧视和尴尬。因为性别和职业的原因，不少人都对她做代驾充满好奇。

　　国庆期间，她在鲤鱼池附近的一家料理店门口，给一位韩国年轻人代驾。“韩国人见到我很惊讶，他说他们国家的女人很少出来做夜班工作。”

　　韩国人上车后，问去鸳鸯多少钱。段巧说大概100元左右。“他就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要是待会超过100元还没到，就靠边停车，让他自己开回家。因为他浑身上下就只有100块了。”

　　“超过100块，我贴钱也把你送回家。”段巧被韩国人蹩脚的幽默逗乐了。

　　到目的地后，段巧只收了100元。韩国人下车后，给段巧鞠躬致谢。这一单业务，她做得很开心。

　　为自己受到的礼遇开心，也有为别人的举动感动。

　　半个月前，3名男子喝完酒后准备去KTV，段巧被安排给他们代驾。

　　车开了一半，客人突然接到家里电话，“说是老婆在家吃饭被鱼刺卡了，他马上把两个朋友赶下车，让他们自己打车先去KTV。”

　　在客人的不断催促下，段巧加速飞奔。客人接上妻子，一路安慰着直奔医院。鱼刺被顺利取出，段巧又把夫妻俩送回家。“表现出好男人的一面，很和谐，也好温馨。”

　　在去KTV的路上，客人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段巧也破天荒地聊了很多。下车时，客人特别为段巧送他妻子就医表示了感谢。

　　林肯车

　　喜欢夜里开车的那种感觉

　　7年前，年仅20岁的段巧考了驾照，此后与车结缘。“我喜欢开车，代驾可以开不同的车，是挑战，比较好耍。”这是段巧喜欢代驾的原因。

　　段巧开过最好的车，是一辆林肯越野车。“一般150万以下的车，会要代驾，再贵的车都配司机了。”段巧最喜欢开的是价值10多万的车，“这种车开起心头不得紧张。”公司规定女代驾可以晚上12点下班，但段巧觉得上班时间太短，坚持上到凌晨2点。平均每个晚上能做4单业务，一个月下来能有3000多元。

　　一个多月来，她基本跟白天的重庆“绝缘”。“你不晓得，半夜在重庆开车上路感觉好惨了！车少人少，菜园坝大桥上面流光溢彩，洪崖洞灯火辉煌。”

　　对于工作，家人除了担心，并没过多干涉。同事们单身的也多，凌晨2点下班后，有时会邀约着吃宵夜。段巧参加两次后再也没去。“精力不够。”

　　个别精力充沛的男同事，喜欢值班（凌晨2-4点），有加班工资拿。“老婆就打电话到公司领导那里，你还要不要我男人回家！”说起这些事情，段巧笑得前俯后仰。

　　一旁的陈思也被逗笑了。陈思来公司一年了，之前做文职。今年5月开始做代驾。起初大家都担心她能不能坚持，但半年下来，再也没人质疑了。

　　听师兄们说，自从去年年底中央发布“八项规定”后，外出吃饭的人少了，代驾的业务少了很多。即便如此，段巧还是决定投身其中。“女代驾毕竟还不多，跟客人打交道有天然优势，找不到路，多问客人几句，客人也不会冒火，要是男代驾，客人早就毛了。”

　　在公司，像段巧和陈思一样做全职的女代驾很少，一些年龄偏大的女代驾，为了养家，白天还有另外的工作。因为年轻，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并没让段巧感觉身体上有任何不适。

　　尽管家人们或多或少还有些担忧，但段巧和陈思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份职业。对她们而言，代驾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她们，只是普通的女孩。

　　不过，她们喜欢开车，喜欢夜里开车的那种感觉。

　　“至少干到30岁吧，到时做管理也行。”段巧边说边跺脚。冬天正步步逼近，站在室外等客人的“段巧”们，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寒意。她们期待着正在赶制的冬装制服，能带来更多暖意。（重庆晨报深度报道记者 肖庆华）

　　代驾女司机的冷暖人生

　　O “师兄跟我说，要是有男的客人问我耍朋友没得啊，我就说结婚了有孩子了。”“我喜欢开车，特别是晚上。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O 听客人讲述琐事，段巧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安慰两句。“好多人喝麻，都想找人倾诉，最好是陌生人。我们就成了他们倾诉的垃圾桶。”

　　O 有一次不愉快是一位女客人带来的。开的一辆大途胜（车），一说话就打官腔。此外，这位女客人还要求段巧勇敢地闯红灯。“她说喊我不要担心，见到红灯直接闯。她有办法了（罚单）。”

　　O 国庆期间，她曾在鲤鱼池附近为一位韩国年轻人代驾。到目的地后，段巧只收了100元。韩国人下车后，给段巧鞠躬致谢。这一单业务，她做得很开心。

　　O 一个多月来，她基本跟重庆的白天“绝缘”。家里聚会也总不能参加，父母免不了抱怨几句。虽然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但她还无暇顾及，“顺其自然吧。”

　　O 客人见到她时依然会有些惊讶。对她而言，代驾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而她，只是普通的女孩。不过，她喜欢开车，喜欢夜里开车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