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为嫁妆迎娶富家智障女 20年后与女友他乡重逢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无处宣泄的秘密，一定会有个角落，收留你那些脆弱的伤悲、孤独的欢喜。

　　倾诉人：张青(化名)女 42岁 柳州人

　　在线记录：佘玉冰

　　当年旧爱

　　我在20年前，曾遇见过他，也爱上过他。

　　那是1994年，20岁的我从农村来到城市，在一家工厂上班。我们一群从农村走出来，为了见世面的姑娘们，居住在狭窄简陋的宿舍里。我们很快乐，每晚回来，都叽叽喳喳、吵吵闹闹，高兴时还会唱起歌儿。

　　和我们同住一片宿舍区的，还有另一家工厂的员工，那边的工厂以男生为主。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周末的时候，我们和那些男生们一起组织起“联欢会”。

　　工厂的生活单调苦闷，偶尔男男女女聚集在一起热闹热闹，也是一件好事。我就在“联欢会”上认识了阿柯(化名)。他长得眉清目秀，气质沉稳，看起来很有书卷味儿。据说，他虽然也是农村出身，却读过大专，在厂里当上了技术人员，而非普通工人。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阿柯，或许别人觉得他沉默寡言，性格有点闷，但我却很欣赏他的低调。那些嘴巴里挂着甜言蜜语的男人，反而让我有危险的感觉。

　　年轻时的我，虽然算不上很漂亮，但也青春可爱，有一些主动追求我的男生，可我的心，始终停留在阿柯身上。

　　舍友中，有个跟我关系特别好的女孩，一直鼓励我向阿柯表白。她的男朋友刚好和阿柯认识，经常组织我们四人一起逛街、吃夜宵。再加上他们两人总喜欢拿我和阿柯开玩笑，久而久之，阿柯也明白了我对他的感觉。

　　到后来，我们两人开始单独约会。其实和阿柯约会是件很闷的事。他基本上不讲话，都是我说个不停。问到他的身世，他简单地回答：父亲早逝，家有老母，兄长病重，他是家中的顶梁柱……说来说去，就是告诉我，他的家境并不好。

　　我从来都不是嫌贫爱富的女人，我并没有因此被“吓”倒，而是继续和他保持来往。我尽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慢慢的，我发现他开始喜欢上了我。

　　爱情本来就该顺其自然，尤其是在最青春美好的年岁里，有了喜欢的人就勇敢去爱，这是我的观点。可阿柯却很奇怪，他跟我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似爱非爱，每当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有了进展，他就突然疏远我。而当我心灰意冷要放弃时，他又重回我身边。

　　我终于忍受不了，我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还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他沉默片刻，说：“你愿意跟我回一趟家乡吗？”

　　阿柯的家在江西农村，当我跟他踏上绿皮火车的那一刻，他告诉我，要对他家乡的贫穷落后做好心理准备。

　　那果真是个环境恶劣的地方。我们到达时已是傍晚，他母亲刚从农田里干完活回来。看到我，她面无表情，只是用冷冰冰的声音，对阿柯说些我听不懂的方言。

　　一进屋，我便看到一个30出头，神智不清的女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时而发笑，时而怪叫。我正困惑，里屋传来男人的呻吟——是阿柯的哥哥，他瘫痪在床上很多年了……

　　“这就是我的家庭。”他对我说。

　　我怯怯地问：“那女人，是你嫂子？”

　　他望着我，平静地道出惊人的事实：“她，是我媳妇。”

　　丧失勇气

　　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是阿柯名义上的媳妇。他们没领结婚证，也没有同房，但是，按照农村的嫁娶风俗，她已经算是阿柯的妻子了。

　　阿柯从小丧父，母亲一直没有改嫁，照顾着他和哥哥。艰辛的日子在他哥哥长大成人后得到改善，他哥哥外出赚钱，供他读完了高中和大专，也让他母亲不用那么辛苦地干农活。

　　然而噩运再次向这个家庭袭来。他哥哥在一场意外中瘫痪，要躺在床上度过余生。为了给哥哥治病，这个原本就没有积蓄的家庭负债累累。

　　这时，竟然有人上门提亲了！

　　对方是当地的有钱人，他承诺如果阿柯愿意娶他的女儿，他将负责阿柯哥哥的全部医疗费用，并且还将给予他们家一笔丰厚的嫁妆。但是，他女儿有先天智力问题，也就是当地人口中的“傻子”！并且，她还比阿柯大6岁。

　　因为自己的女儿总被人嘲笑，有钱人才想找个体面的女婿，哪怕这个女婿，是用钱“买”来的，他也甘愿。

　　阿柯母亲听到这个提亲，一句话都没说。阿柯花了三天的时间说服自己，终于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宴举办得轰轰烈烈，嫁妆一箱箱地往家里运，可村里人都看笑话似的，说“大学生娶了傻姑娘”，阿柯心里自然觉得憋屈。

　　没过多久，阿柯逃似地离开村子，外出打工。几年前，他也曾遇到一个心动的女孩，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他爱她爱得死去活来，非她不娶。他回到家乡，找到他名义上的岳父，想解除这段婚约“我会继续照顾她，像照顾亲姐姐一样，可我想娶自己喜欢的女人……”

　　岳父冷笑：“那也行，你们家花了我多少钱，你一口气还给我，我就接我女儿回来！”

　　阿柯感到很绝望。而对他更大的打击是，他爱的那个女孩，在得知他的家庭情况后，决然地将他抛弃了。从此，他变得再也不相信爱情。

　　我的出现，让他又一次看到曙光，可是他仍然无法解决自己的家庭情况：“你看到这样的我，这样的家，还会爱我吗？”

　　那一晚，听着阿柯哥哥的病痛呻吟，听着他“媳妇”痴痴说梦话，我失眠了。我能忍受他家庭贫苦，但我实在接受不了他有个“媳妇”，并且一旦我跟他结婚，被他那所谓的岳父发现，我们就要偿还这些年来欠下的“债”，我们去哪里找那么大笔钱呢？

　　回程的火车上，我们都沉默了。最后，我告诉阿柯，我需要思考一段时间，才能决定我是否跟他走下去。

　　可是，就在我思考的这个过程中，阿柯先放弃了。应该说，他不辞而别了。

　　那是我跟他回家后的第二个月，我突然联系不上他。好友的男朋友告诉我，阿柯是突然离开工厂的，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领。他平时就话少，也没几个朋友，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反正你去过他家，要不，你再去江西找找他？”好友对我说。

　　可是，我却犹豫了。我和阿柯的爱情，能承受得起他的家庭重担吗？年轻的我，只想谈轻松快乐的恋爱，而不是要一个掺和着复杂因素的家庭。

　　我没有去找阿柯。一年多后，我也离开了那城市，回到了我的家乡。

　　重遇爱情

　　我一直觉得，我这20年来的命运，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当初没有勇气去接受阿柯的一切，带给他希望却又让他独自面对绝望。

　　我在22岁那年结了婚。丈夫是通过亲戚介绍认识的，谈不上特别喜欢，只是觉得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婚后的日子过得也很平淡，他是县城里普通工人，我则自己做点小买卖，生活不算富裕，能满足温饱而已。

　　我们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孩子。我俩各项检查都没问题，我却迟迟不能怀孕，这让我们很抑郁。他终于厌倦了日复一日地吃药，隔三岔五地往医院跑，对我的态度也冷漠起来。

　　有亲友提议我们收养一个孩子，说这样能带来“福气”，一些不能生育的夫妻，在收养孩子后反而容易怀孕。我也希望借由一个新生命来改善我们的夫妻关系。在我33岁那年，女儿来到了我身边。

　　女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她的疼爱，决不少于任何一个母亲。只是丈夫依然冷漠。对女儿也始终不关心。

　　7年之后，当我发现丈夫跟一个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时，我意识到，我们的婚姻已无法挽救。离婚、带着女儿离开县城、去到另一个城市打工……面对生活的磨难，我只能变得更坚强。

　　其实这些年，我常常想起阿柯。年纪越大，越觉得自己当年太自私，如果我愿意和阿柯一起，改变他的家庭，一起努力，即便辛苦，但至少无愧于爱情吧！

　　世界因为缘分而变得很小。我从未想过，我和阿柯还有再见的一天。当我们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偶然相遇时，都忍不住唏嘘感叹。

　　他说，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也告诉了他我的近况，问及他当年的不辞而别，他只是简单地道：“我哥，自杀了。”

　　我忍不住落下眼泪。想必，他哥哥当时不愿让他再背负重担，才选择了死亡吧。而我，竟然辜负了那番“好意”，没有坚持和他相爱。

　　他乡遇故人，总会倍感温暖。毕竟是爱过的人，心里还有一丝牵绊，我们开始密切地联系起来。

　　阿柯这些年过得也不太好。45岁的他无儿无女，他哥哥自杀后，母亲受不了打击，也重病在床。岳父倒是“讲义气”，直到最后一刻，都负担他母亲的医疗费。

　　后来，他母亲过世，岳父也撒手人寰，“媳妇”的几个哥哥不再给他们资助，他只好带着“媳妇”出来打拼。

　　现在，他在一家公司做推销员，“媳妇”则在他租来的房子里居住，他每天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算是报答岳父的恩情。

　　“她已经50多岁了，看起来很老，神智也越来越不清醒……”阿柯深深叹息。他这辈子，就在苦难和叹息中捱过了最好的时光。

　　不久后的一天，我接到阿柯的电话，说他“媳妇”失踪了。他去上班，没锁好门，她跑了出去。阿柯很着急，我立刻说：“我帮你一起找，一个个地问路人，一定能找到。”

　　结果那天凌晨，我们终于找到了她。阿柯拿出随身携带的毛巾，仔细地擦干净她的脸，递去矿泉水和面包：“慢慢吃，别噎着。”

　　那一幕让我很感动。我才发现，他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我对阿柯说，我可以帮他照顾“媳妇”。我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饮食店打工，我都值晚班，早晨6点下班后，我可以去给她煮吃的，检查好门窗，到中午做完午饭再回去。阿柯傍晚回来，又可以继续照顾她。

　　“不行！太麻烦你了！”他不同意。

　　“就当晚了20年，我对你表达爱的心意吧。”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说出了这番话。

　　我们望着对方，都湿了眼眶。

　　在我们这个年纪，爱情也不必扭扭捏捏。按阿柯的话来说，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了，没多少时间浪费。既然我们彼此还有情义，就在一起吧。

　　他对我女儿也很好，女儿说，第一次感觉到了父亲的温暖。我把积蓄拿出来交给他，他加上自己的存款，换了一间大房子，我们四人住在了一起。

　　今年春节，我和阿柯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他终于有了真正意义的婚姻。而我，也不用再和女儿漂泊。这份迟到了二十年的爱情，终于有了归宿。或许未来的日子会很艰辛，但我已经拥有足够的勇气，和阿柯一同面对。我仍然感激，缘分让我在最初和最后，都遇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