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验收的商品城为何吞噬17条生命？——惠东火灾调查

　　17个生命消失在春节前夕，令人痛心。2月5日，广东惠东县义乌商品城发生火灾，截至目前已造成17人死亡，4名消防官兵受伤。公安机关侦查查明，一男孩在该商场四楼一家店铺前用打火机玩火，引起货品燃烧并蔓延。

　　从5日下午2时左右火灾发生，直到6日凌晨3时基本熄灭，火灾13个小时后才被扑灭。记者调查发现，涉事商场是当地的消防重点，然而难以救援和逃生；火灾隐患重重的人群密集场所，发现问题后竟没有有效整改。

　　“密不透风”的大楼：40台消防车无处“下嘴”

　　5日下午1时51分，惠东县平山街道办惠东大道义乌商品城四楼仓库着火。该商城为四层钢筋混凝土结构，单层面积3800平方米，总建筑面积15000平方米。其中，一至三层经营餐饮和日用百货，四楼为电影院和仓库，着火部位位于四层中庭附近。

　　火灾发生时，电影院正在上映《喜羊羊和灰太狼》《熊出没》等电影，事发时正值学生放假。截至6日下午6时，已经有16人失联，其中包括两个家庭——一家三口和一家四口。经过和17名遇难者比对，其中10人的身份已经基本确认。遇难者中年龄最小的仅4岁。

　　“开始的火并不大，但由于灭火不及时，导致火势越来越大。”四楼多位目击了事发现场的商户称，“商户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火变成大火，将财产吞灭。”

　　惠州市消防中队表示，消防及时到达现场，但已经浓烟滚滚，无法将火灭掉实属无奈。政府通报显示，消防官兵下午2时15分实行第一次强攻，但因浓烟滚滚，但未将火灭掉。然而随着火势的逐渐蔓延，四楼温度越来越高、浓烟越来越大，给再次强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直到次日凌晨1时许，一部重型设备被调来开始凿墙。凌晨3时左右，通过凿开的墙洞才彻底将火灭掉。早上6时左右，消防官兵借助从墙体上凿开的小洞进入四楼，随后有遇难者遗体被运送出来。

　　各种初步调查结果显示，消防无法及时灭掉大火的主要原因就是大楼是一个密闭的水泥建筑物，消防水管无处“下嘴”。“氧气很快就烧光了。”惠州市市长麦教猛说，“大楼就侧面有几个小窗口，正面与背面基本没有窗口，喷水都不知道从哪里喷进去，来了40台消防车，根本喷不了。”

　　商品城内众多店主气愤地质疑：这样一个安全隐患重重的商品城，到底是如何通过安全审查的？在四楼卖箱包的罗老板告诉记者，四楼主要都是一间间的仓库，堆放着大量易燃的日用品、箱包、服装等物品，在这样一个安全隐患大的地方，为什么还要规划一家名为“雅图”的电影院？

　　易着火、难逃生、难救援的建筑居然通过消防验收？

　　惠东县官方通报称，起火的建筑于2008年作为购物商场报消防验收后投入使用。2010年改作小商品市场后，重新申报消防设计审核、验收、安全检查，经许可合格后投入使用。2012年，四楼空置的851平方米空间被改造成电影院时，也经消防审核验收合格后投入使用。然而，记者现场采访发现，这样一座通过“消防验收”的建筑，却存在诸多显而易见的消防隐患。

　　——易着火。电影院和仓库能否设在一起？消防安全专家认为，在全楼堆满易燃物的情况下，再规划建设电影院这样的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是有风险的。即便要建，包括喷淋系统、逃生通道等内部防火设施一定要严格执行标准。

　　广东消防部门一名教导员说，仓库和电影院是否能在一起，关键看是否有区隔，是杂物临时堆放还是固定仓储以及存储物品的性质，但是易燃易爆品肯定是禁止的。

　　——难逃生。一位自称到过电影院上百次的当地学生对记者说：“熟悉的人进去也容易绕晕。从观光电梯上去，要经过一个二三十米的通道才能到放映厅，通道也不宽。”附近商铺的老板告诉记者：“内部结构十分复杂，对不熟悉的人来说基本是迷宫。”

　　商场一名工作人员说出了“秘密”：商场进行改造的时候，负责人就明明白白指示，一定把通道搞得弯弯绕绕，这样才能“逼”着去看电影的人进出影院都要穿过这些展销商品，“顺手”多买东西。

　　——难救援。记者5日晚上11时许赶到事故现场却看到，火灾发生10小时后，从各地调过来的20多部消防车根本无用武之地，只能停靠在距离起火地数百米的路面上待命。而起火的义乌小商品城，正面都挂着广告牌，只是在楼的侧面留有几扇窗户，整座楼就像个密闭不通风的火柴盒，而消防官兵只能使用一支高压水枪通过一扇侧面窗户往商场内射水，救援进入僵局。

　　直到凌晨1时多，有关方面调来一部重型设备开始凿墙，僵局才被打破。凌晨6时左右，消防官兵终于借助从墙体上凿开的小洞进入四楼救援，并将遇难者遗体运送出来。

　　消防重点却仍隐患重重，日常监管“去哪儿了”？

　　酿成如此惨剧的人群密集场所，竟然是当地消防安全检查的重点！

　　据当地有关负责人介绍，义乌小商品商场一直以来是惠东县消防安全检查的重点。平山街道办共组织检查人员18人次，分别于2014年4月29日、9月30日和今年1月8日共三次检查商场安全，指出了其在消防设施和自救上存在的问题，发出了安全生产异常检查表，要求迅速整改，严格按照要求做好安全生产措施。

　　惠州市消防中队的一份材料显示，2010年以来，义乌小商品商场被列为惠东县消防安全重点单位，惠东县消防大队先后共29次对该单位进行监督检查。

　　接受记者采访的多名义乌小商品商场的商户质问，如此隐患重重的地方，为何消防检查却能过关？

　　一名商户老板说，原本六七米的大门被乱摆的摊位堵住了一半；另一名商户老板说，电影院里面没有应急灯，事发后也没有听到警铃响；记者在逃生通道入口处看到，入口处有一个近半米宽的球形石墩……这些没有落实到位的细节，很有可能成为火灾后群众自救的夺命环节。

　　惠东县委书记李灿洪说，此次火灾，暴露出“落实日常监管不到位，个别部门在开展安全生产和消防安全上，措施不够严厉”。(采访记者：马晓澄、扶庆、周强、叶前、刘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