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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中关村电子卖场e世界关门:服务员已比顾客多(图)(2)

2015年02月25日 05:13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参与互动()

  为了说服效果,他们还会拿出做过手脚的该型号电脑,演示它的种种不便。看到顾客有些迷糊了,导购们随即拿出“更优选择”的型号,像模像样演示一遍,功能更好,价格和顾客想买的那款差不多。在连环冲击下,大多数顾客会丧失自我的判断,买下导购推荐。回到家中一查,他们通常会懊丧地发现,自己付出了比市场高得多的价格。

  靠装机打拼出头的刘伟有时候和梳着非主流发型的小导购聊起天来。他常劝人家别干了:“没有文化;没有基本工资,坑一个人才赚点提成;没有未来。”

  他自己也早就不再为个人装机了。

  2005年5月,联想集团完成对IBM个人电脑事业部的收购,国有个人电脑品牌势头开始上扬。直到如今,年轻一代已经不太能懂什么是攒机;即使有零星顾客,每台装机的利润也只有几元了。

  中关村西区的工商和公安部门曾对拉客和黑导购现象进行过几次集中整治,但并没有让这些黑导购彻底销声匿迹。

  在中国电子商务协会网络营销中心专家顾问郭涛看来,中关村的种种“丑恶”,除了显示出市场贪婪的一面外,更倒映出时代的步步紧逼。它并非电子零售产业盛极转向的主因,而是征兆。

  有关数据显示,中关村的销售总额从2003年的280亿元,达到了2007年的569.7亿元,销售额年增长率保持在18%左右。而2009年,卖场的投诉率也同比增长了116%。

  “租金太贵,不坑人就走人了。”e世界的商户张开说。2010年,这个山东汉子曾在二层短租过柜台,如今则在中关村写字楼间做着办公用品生意。

  那时候,电子科技产品的生产与销售在全国飞速发展起来,中关村早已不是唯一的选择。而电子商城的铺位租金已经上涨到了每平方米3000元以上,一层的精品店铺最为昂贵,因而宰客最为严重。

  在三层经营的赵迪说自己的柜台并没有用过导购,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他们夫妇二人经营。有些学生时代在她这里买过电子产品的顾客,毕业以后来买东西时还能认出她。她甚至盘算着,家乡的儿子初中毕业不再继续读书,将来要把铺子传给他。

  范林平静接受了自己所在的太平洋电子商城关门停业的命运,他转在科贸大厦十层租下了一间屋子,在论坛上推广新的数码产品

  每周7天,早9点到晚7点,赵迪和丈夫轮流守着店铺,8年来她只因为身体不适休息过3次。

  有一次趁着休息,赵迪换了身裙子,坐公车去了故宫,这是到北京一年后她第一次走出中关村。红墙金瓦映在眸子里,她感叹:“真的到北京了。”

  在高等学府和科技公司的包围之下,在最新款数码产品的环绕之中,赵迪穿着用细红线修补过破洞的干净红羽绒服,揣着2012年花100元从一个顾客手里淘汰下来的二手粉色诺基亚按键手机,用圆珠笔在印着广告的本子上记录每天的销售情况。

  她周围有的商户已经开始尝试用淘宝销售,“整天QQ‘嘀嘀嘀嘀’,键盘‘嗒嗒嗒嗒’”。但她不懂电脑,并不敢有新的尝试。

  2010年,线上商城京东的用户增长率达到了中关村鼎好大厦增长率的10倍。2011年,北京太平洋数码城停业。

  “随着电子商务的发展,数码产品零售的存在感可能越来越小了。”郭涛说。据他介绍,数码产品比较标准化,基本上不需要线下体验,面对面的柜台销售的价值并不高。70后、80后习惯线上购物,在越发达的地区,线上将更彻底地代替线下。

  e世界的商户李玉曾有过辉煌的时代,小小的铺位站着六七个销售,还是忙不过来。辉煌过去,让她对电子商务的模式很是戒备:看不着,怎么知道没有质量问题?熟悉她的客人都是知道她的人品的,到了网上,陌生人凭什么相信自己?怎么就能比在e世界的柜台卖得好了?

  “总要有人到商店买东西的吧?”她纹过的眉毛挑得很高,觉得媒体的不断唱衰伤害了自己的感情。闲暇多了,她会用一台巴掌大的学习机看看佛教讲座光碟。“都会好起来的。”她坚信。

  大学毕业的范林则平静接受了自己所在的太平洋电子商城关门停业的命运。他在一街之隔的科贸大厦10层租下了一间屋子。柜台被放弃了,他开始在论坛上推广新的数码产品,并向周边企业、学校等老客户直接销售。

  范林知道与电子商务竞争,拼价钱根本拼不过:人家“背后资本雄厚”,环节又简化,可以接近成本价的低价销售而不伤远期。他只能利用“差异化”的优势。“电子商务特别透明,规矩也特别死。”而他们能不时为顾客破个例的“人情味儿”销售,仍然对一部分老客户有吸引力。

  “目前还能站得住脚,但未来说不定电子商务也会触及这个领域了。”他坦承。

  范林所在的科贸大厦有着双重身份,低层仍是传统的电子产品零售,9层往上属于“中关村数字物流港”。这个名字显示在诸多淘宝大店的地址栏里,出现在奔走在海陆空通道的快递单上,是新兴力量的神经中枢。

  中关村西区林立大厦的地下,快递员忙碌地推送货物进进出出。一部分供给顶上的商户,另一部分则发往全国各地。

  据郭涛描述,不只是北京中关村曾经的“金三角”,深圳华强北、上海百脑汇等大城市的电子产品零售卖场都已经被时代逼到了拐角。e世界曾经的热闹还在鄂尔多斯、包头这些三线城市维持着,人们从快递难以到达、网络也并不算普及的地区赶来,购买电脑和智能手机。

  然而,2014年,阿里巴巴推出了一个采购平台,扎在市场被经销商占得差不多的地区,采购价格比省级代理价格还要低。京东采取渠道下沉策略,2015年将建立500个县级服务店,登陆沿海,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这些城市中电子卖场的繁荣黯淡,或许也只是时间问题。

  拥有1803个商铺,50370平方米卖场面积的e世界,迷路一般地站在中关村街头,而赵迪被困在属于自己的柜台里

  事实上,对于e世界来讲,2006年闪耀的霓虹灯开始亮起的时候,其实已经注定了黯淡的命运。

  2009年7月,北京市海淀区政府颁布的《关于加快推进中关村西区业态调整的通告》中明确表示,“不鼓励电子卖场、商场(店)、购物中心、餐饮等业态在本区域内发展。”

  2009年下半年,海龙大厦10层至16层,经营电子产品的商户逐一清退;2012年,鼎好商城的高层迎来了清华科技园和李开复的创新工厂。

  “市场是最好的杠杆,因为生意越来越难做,必然考虑到生存和发展。”郭涛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像e世界这样一天都没有几个顾客,服务员比顾客还要多的商场,市场的杠杆就会加速它的转型。”

  市场杠杆的一端被重重压下,越来越难承受的租金和越来越难做的生意逼迫商户另觅他路。2014年,海淀区腾退中关村西区鼎好商城等电子市场商户200多家,约1.3万平方米。

  即使是还属于新势力的电商,改变仍然是不可避免的。科贸大厦的9层,值班的警卫发现,旧住户少了一半,搬去储藏成本更低的郊区几乎是这里小电商们公认的趋势。

  新搬进来的住户多为在线教育的创新公司,墙面上贴着彩纸剪的绿叶红花。政府已经将这座楼设定为在线教育发展中心。大厅电子屏里滚动着关于“未来、趋势”的讲座公告。而马云刚在世界互联网大会上说过,教育行业排在未来10年的投资计划清单首位。

  郭涛很确定,中关村要转型,需要从电子零售中心变为“服务于整个电子商务的一个产业链,包括竞争服务、物流服务、咨询服务、技术服务、金融项目孵化类服务”。这将是整个业态的转变。

  中关村创业大街就是这个业态转变的鲜明体现。2013年,这里新创办企业超过6000家,拥有各类创业服务机构超过120家,中关村发生的创业投资案例和金额均占全国的1/3。

  在北京待了10来年的赵迪听不懂这些名目繁多的名词,来自政府推进业态调整的通告,是早就贴在商场的地下车库里的,可是赵迪一直没有觉得这会对自己造成太大影响。

  直到现在,她和老公依然住在中关村的一个出租房里,狭窄的房间里只能容下一张上下铺。但是她躺在那里盘算着,如果自己离开北京,就把商铺卖掉,“足够回家盖房了”。

  然而,e世界的清退转型,却让赵迪的希望彻底落空。

  据郭涛介绍,在清退转型过程中,买断产权的商户可以选择将铺位出租或者托管。实际上,鼎好商城的业主清退就是采取了托管并获得补偿的方式。而在e世界,据商户们介绍,2014年12月底开始,拥有e世界电子大面积零售商铺的大业主试图转型,但大业主与拥有小产权的商户们却并未达成任何形式的合约,

  关门的通知以大厦管理方的名义贴出,小商户们并不知情,气不过揭了下来。再贴,再揭。

  西区办有关负责人则对记者表示:e世界的转型是自己的商业行为,出现的是商业纠纷,政府很难介入。

  “我们拥护转型,也希望转型,但是期待合理合法的转型。”商户付军说。这位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成立了维权小组,每周固定花3个小时在QQ上与伙伴们讨论和学习维权法律与政策的细节。

  众矢之的的大业主,似乎也并未想好下一步要往哪个方向去。在关门风波伊始,曾有传言e世界将转型为金融中心,但关门告示贴出15天后,业主方面有关负责人又对媒体表示:转作金融中心并不确定。

  拥有1803个商铺、50370平方米卖场面积的e世界,迷路一般地站在中关村街头,而赵迪被困在属于自己的柜台里。

  顾客急剧减少,关门的信息已经放了出去,没有人能给准信自己拥有产权的铺位将何去何从。要过年了,回了老家再回来时,不知道这片天还在不在。

  赵迪的儿子喜欢在北京乱逛,喜欢倒腾电脑和智能手机,偶尔也埋怨妈妈让自己过早终止学业。而赵迪自那次故宫之行后没再去过其他任何北京名胜,生活在e世界、超市和8平方米出租屋的三点间往复。现在,她只希望能合法拿到一笔公平的铺位转让费,回到老家,把梦想中的小洋楼盖起来。

  她从未真正理解自己买卖的科技,从未从这栋建筑里探出头四下张望。这十几年来,无论遇到任何或好或坏的变数,她只是咬牙挺住,再挺住。

  当电商袭来,为了尝试开淘宝店铺,不懂电脑的她把拼音字母贴在柜台玻璃板下面,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敲击键盘和看不见的顾客聊天。她尽一切可能尝试着适应在中关村发生的新变化,可是在e世界关门的前一天,站在自己逼仄的柜台前,她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我已经快50岁了,怎么再创业呢?”赵迪的眼泪扑簌簌滚落。橘色的阳光从四面玻璃洒进来,100多盏日光灯还是和8年前一样,亮着白光。

  (文中除郭涛外均为化名)

  本报记者 王梦影 陈卓

【编辑:程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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