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批“垃圾船”喝上乳化柴油 黄浦江江面打响消霾战

　　57岁的船长徐金宝在黄浦江上开了30年船。他开的船一边运走垃圾，一边也制造垃圾——黑烟滚滚。烟浓的时候，船员衣服、被子都不敢晾出去。不过自从去年6月他的船用上了乳化柴油，晾衣服现在不是问题了。“人家烧普通柴油，我烧乳化柴油，排烟一眼就能看出来。”

　　今年两会时间，“船舶污染”跃升为高频热词，引起代表委员、媒体与市民热议。而实际上，黄浦江面、苏州河上，一场消除船舶空气污染的环保战已经悄悄打响。

　　顾虑消了 船长满意

　　穿梭于奉贤南桥与浦东老港之间，单次航程约100公里，清运散装垃圾170吨，在驶经黄浦江水面的船只中，“沪苏环3236”很不起眼。然而，试用新型能源、斩断黑烟尾巴，这艘环卫船敢于“尝鲜”。

　　“喝”的是乳化柴油，水油配比1:9。乳化柴油并非新生事物，2006年至今在申城百余辆货运车和公交车上推广应用，节能减排效果显著。然而，船舶的吨位、载重和油耗都比汽车高出许多，对燃料的动力与使用性能提出全新要求。

　　“乳化柴油到底好不好用？一开始，我心里是真的没底。”徐金宝去年6月接到通知，在船上适用性使用纽孚尔乳化柴油。“相比节能减排，用新油麻不麻烦，会不会增加油耗、影响动力，是我最大的担心。”

　　加乳化柴油不用改装发动机，与普通柴油一样加注，几个月用下来，老徐对这个新事物很满意。

　　“根据船舶的特性要求，我们改进了乳化柴油配制，添加了提高动力和助燃效果的溶剂。”上海纽孚尔能源技术有限公司负责人杨扬介绍。

　　“沪苏环3236”“世纪之明2号”“沪环38号”，目前共有3艘环卫船开展乳化柴油试用。而在老港油库码头，一座乳化柴油加注站正紧张动工，计划下月正式启用，首批投入使用的将为上海环境物流公司的29艘散装环卫船供油。

　　成本低了 动力不低

　　船员的感官体验尚属间接，船用乳化柴油最直观的减排佐证，莫过于科研人员的对比数据。

　　“我们采用烟度测试仪，实测3236船使用乳化柴油与普通柴油的排放情况，在启动、加速与转弯阶段，烟度分别下降53.1%、45.1%和46.7%。”上海交通大学内燃机研究所副教授肖进参与随船检测。

　　随后，交大团队在实验室开展台架试验，结果让人更加欣喜。船机在推进运行与恒速运行两种模式下，使用乳化柴油与普通柴油相比，烟度分别下降62%和77%。而二氧化碳、氮氧化物与颗粒物等污染物，排放平均降低5.48%、4.25%和30%。据此推算，按年使用量100万吨计算，燃烧乳化柴油可减少二氧化碳排放17万吨、减少氮氧化物排放11吨、减少颗粒物排放220吨。

　　船用乳化柴油的节能减排，会否以牺牲动力、增加成本为代价？

　　先说成本，在柴油中加入10%的水和乳化剂，可以节约柴油10%，成本不仅不会增加还会下降。

　　至于动力，船载自动油耗仪的实时监测数据，解答了徐船长与专家们的疑惑。

　　科研人员在3236、3225两艘型号相同的环卫货船上对比测量，发现在相同航行路线、时间与气候条件下，船用乳化柴油的吨公里油耗比普通柴油略优。

　　“这让我们意外而惊喜，乳化柴油在船用的表现比车用更好。”肖进解释，汽车行驶时速度受到路况等影响，而船舶以恒速运行为主，发动机转速低、负荷大，动力性能损失较小，“实践证明，船用乳化柴油比车用效果更好，更值得推广。”

　　“乳化柴油作为一种新型环保能源，有助解决内河航运污染排放的瓶颈，我们正从技术规范、安全运营、岸基标准等多方面提供进一步政策支持。”上海市地方海事局局长丁小平指出，将在交通委节能减排的大框架下，落实乳化柴油的推广。

　　“船舶本身油耗高，汽车加注是以升计算，船舶加注是以吨计算，船用乳化柴油的使用，无论是节能还是减排，效果都不可估计。”杨扬相信，无论是在客轮、货轮、渡轮还是其他水上运输、生产作业船舶，乳化柴油都能一展身手。

　　技术多了 前景可期

　　与船用乳化柴油较为成熟的模式相比，液化天然气(LNG)、超级电容正在“赶来的路上”。

　　作为本市首个内河LNG动力船舶示范项目，本月底20艘“绿色动力”LNG船将在沪交付。4月下旬，首条LNG动力船示范航线开通，为苏州河嘉定、青浦至吴江段。

　　还有一种无碳环保的新能源技术正瞄准水运，那就是超级电容。今年1月，国内首艘500吨级电动运输船“瑞华一号”，在蕰藻浜南翔河段完成首次重载试航。与柴油动力相比，电动船低成本、零排放，目前已在苏州河水上旅游试点运营。

　　上海新能源企业高频聚焦船用市场，与公众对船舶污染的关注密不可分。

　　“随着‘国五’标准的实施、老旧车黄标车淘汰的推进，机动车尾气排放得到有效控制，船舶对大气污染的贡献更加突出，因而外界对环境的关注也从陆上逐渐转向海上。”丁小平局长解释。

　　上海是全国最大的港口城市，每年进出港船舶艘次以百万计数，黄浦江、苏州河面船行如织。船舶在航行过程中，柴油发动机及锅炉等辅助设备燃油产生废气，排放出二氧化碳、氮氧化物、硫化物、烟尘等污染物。

　　那么，船舶排放对申城环境有多少影响？

　　丁小平局长介绍，2013年上海的调研结果显示，全市船舶排放PM2.5约0.29万吨、硫化物2.3万吨、二氧化碳229.3万吨。而据上海市环境监测中心最新数据，上海船舶排放产生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PM2.5分别占全市排放总量的12.4%、11.6%、5.6%。

　　症结明了 亟待监管

　　“船舶的污染症结在于油品质量，我国船用燃油质量远滞后于车用燃油。”上海市环境科学研究院大气环境研究所所长李莉坦言。“船舶大气污染研究”是今年的重点项目，计划对上海外港水域与内河水域的船舶排放情况开展进一步调查。

　　李莉所长介绍，远洋船舶主要燃烧重油，按照国际海事组织防污公约的规定，其含硫量限值为3.5%，是车用“国五柴油”含硫量的3500倍。“根据上海市相关调研，远洋船用油品实际含硫量约在2.8-3.0%，尽管在标准范围内，但与发达国家仍相距甚远，他们在排放控制区内的限值要求是0.1%。”

　　对于本国船舶用油，我国目前没有强制要求，因此沿海船的燃料油含硫量难以控制。对于内河船，我国于2012年发布了《船用燃料油》，要求硫含量控制在1.5%，但该标准仅为推荐性标准，约束力相对较弱。

　　此外，与机动车进加油站加注不同，船舶主要通过加油船，燃油供应体系较为混乱，上海港国内船舶的燃油供应企业可谓鱼龙混杂。

　　上海市地方海事局的数据也佐证了这个观点。丁小平局长介绍，本市内港辖区外省籍船舶所占比例超过90%，这些船舶主要来自江、浙、皖等地，其建造、检验、登记、企业监管均由其属地部门实施。“由于上海油价高、水上加油网点少，这些船舶基本都在外省市进行油料补给，难以统一监管。”

　　《条例》有了 还需加强

　　去年10月1日，《上海市大气污染防治条例》正式颁布实施。《条例》对船舶排放污染予以明文规定：在本市行驶的机动船不得排放明显可见的黑烟；污染物排放超过规定标准的在用机动船，由有监督管理权的部门责令限期维修；在本市逐步推进进入上海港的船舶使用低硫油，靠泊船舶采用岸基供电……

　　《条例》实施仅一个月后，一艘“喷着黑烟进黄浦江”的韩国籍货轮就吃到了海事部门开出的首张罚单。截至昨天，上海海事局在上海港辖区共查处冒黑烟的中外船舶13艘次。

　　今年，申城将继续加强船舶大气污染防治，严格贯彻实施《上海市大气污染防治条例》和本市即将颁布的《上海市船舶污染防治办法》，严厉打击相关违法行为。

　　“去年，环保部与质检总局就船机排气污染物排放限值及测量方法发布征求意见稿。”李莉所长感叹，如果推进顺利，标准将在2016年1月1日实施，届时船舶或将摘除“排放大户”的帽子。

　　“建立国家和各地方对船用燃油质量的相关标准，逐步严格与完善船舶大气污染物排放管理体系，势在必行。”同时，加快推广新能源技术，加强顶层设计、区域联动，多管齐下还碧水蓝天。丁小平局长以内河为例，在城市环卫船、水上游览船、海巡执法船等领域，扩大乳化柴油、LNG、超级电容等环保清洁能源的试点范围，并积极争取交通部在新能源技术上的资金补贴政策。

　　专家建议

　　建长三角船舶污染防治协作区

　　在专家看来，设立排放控制区是限制船舶排放的一剂良方。

　　“排放控制区分为硫排放控制区和氮排放控制区两类。”上海市环境科学研究院大气环境研究所所长李莉介绍，目前，世界上已设有波罗的海、北海、北美及覆盖波多黎各和美国维尔京群岛水域的加勒比海排放控制区。

　　根据国际海事组织的规定，进入排放控制区的船舶，必须使用含硫量低于0.1%的低硫燃油。而到2016年，新船舶必须安装控制污染气体排放的先进设备，以满足更高的氮氧化物排放标准。

　　李莉所长建议，研究设立长三角区域“近海船舶排放控制区”，联合调研区域船舶的“排放清单”，摸清区域船舶排放状况及环境影响。在船舶大气污染排放控制区内，采取更为有效的整体性减排措施，控制船舶污染物排放。(记者 范洁)

　　【相关链接】

　　乳化柴油：是一种“油包水”结构的环保燃料。在适当比例和特制乳化剂的作用下，水与油这对老冤家“握手言和”。由于用水与乳化剂替代了10%的石化柴油，污染物排放明显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