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钦差”揭秘：巡视组如何“打虎拍蝇”？

　　廉政瞭望4

　　6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审议通过了《巡视工作条例(修订稿)》。媒体报道称，十八大以来，多轮巡视风暴已形成强烈震慑，而中共也在把实践经验上升固化为制度成果，不断打磨这把“反腐利剑”。

　　2013年至今，中央已巡视92个地区、部门和单位，广东在巡视中不断创造新方式，巡视成绩令人瞩目。近日，有关巡视人员揭秘去年以来巡视工作中的鲜为人知细节。

　　形象之变

　　从质疑到认可

　　秦通海曾任广东省纪委常委、省监察厅副厅长、省纠风办主任等职，现在是广东省委第七巡视组组长，在他看来，近年来巡视工作发生很大变化——

　　——巡视观念的改变。十八大以来，巡视工作一改神秘、封闭作风，开门巡视变成了新常态。去年，广东省委第七巡视组在巡视湛江之前，做了大量宣传工作，包括公布举报信箱、举报电话，巡视组还没下到地方，就已有几十个电话和数百条短信提供问题线索。

　　——巡视组经历了从被群众质疑，到被群众认可的形象转变。同样是去年，巡视组巡视肇庆时，群众举报寥寥可数且有效信息并不多，当地人认为，巡视组也只不过是走过场、官官相护，尤其是某个县领导口碑极差，经多次举报仍然稳坐泰山，极大挫伤了群众举报的热情。不过，去年11月17日，省纪委通报称，根据广东省委巡视组发现的线索和群众来信举报，肇庆市人民政府副市长范汝雄涉嫌严重违纪问题，正在接受组织调查，而上述提到的该县领导也被立案调查。群众对巡视组才有了大的改观，相继在网络上为巡视工作点赞。

　　——实名举报的比例增加，巡视组的权威树立起来了。虽然没做过确切的统计，不过，在秦通海看来，每个地方都有负责任、敢于说话的干部，而且在十八大之后，这种干部越来越多。如，在省政府原副秘书长、省海防与打私办原主任罗欧的案件中，实名举报者提供的线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查办深圳罗湖区旧城改造腐败案时实名举报也发挥了极大作用。

　　尺度之大

　　直陈腐败问题

　　巡视一段时间，巡视组会向巡视地方、单位反馈巡视情况。从2013年开始，反馈情况的措辞让人眼前一亮。

　　很多人还记得，2013年5月起，中央巡视组对江西等地进行巡视。当年9月19日，《江西日报》刊出第八巡视组反馈通报会的情况时，全文1380字的报道在全国引起了极大反响。人们惊讶于报道所公开内容的尖锐、直接和务实，并对此给予高度赞誉。通观该文，仅用了一句话共65个字的篇幅肯定了当地的成绩；之后以243字的篇幅直陈当地官场“谋取私利”、“收送红包礼金”、“顶风公款吃请”、“带病提拔重用”等诸多弊病；再以293字的篇幅严肃地提出整改建议。随后的《贵州日报》、《湖北日报》、《重庆日报》、《内蒙古日报》等地方官媒相继发布的巡视通报，肯定成绩的内容也大幅缩减，直陈问题的内容大幅增加，且未回避“权钱交易”、“以权谋私”等严厉措辞。

　　这样的公开尺度和风格，在之前几乎无法想象。而这样的反馈结果在被巡视地区和单位也产生了一定的震慑。根据公开的报道，对于巡视组反馈的情况，各被巡视地区、单位的一把手当场表态“严肃对待”、“坚决整改”。

　　在深圳，很多人还记得，今年1月5日，经过2014年9月10日至12月5日的巡视，广东省委第三巡视组组长王传金代表巡视组，向深圳市反馈巡视情况。王传金直言，所查案件中暴露出有的领导干部插手土地出让、工程建设、国有资产处置、司法案件、干部晋升，利用职权为亲属子女经商、办企业提供方便，搞权钱交易，生活腐化；发现有干部 “带病提拔”、“带病上岗”等问题；干部队伍中存在“小团伙”、“小圈子”。

　　在深圳巡视期间，省委第三巡视组不仅从群众举报、明察暗访中成功“打捞”了深圳市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蒋尊玉，南山区原区委书记叶民辉等领导干部的违纪违法线索，还敏锐地发现了城市建设与国土规划、水务系统、交通项目、专项资金等多个领域的问题。

　　据巡视人员介绍，最后的巡视结果反馈大会上，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讲话，没有一个玩手机。一位与会人员说，深圳改革开放30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开这样的会，全部是讲问题，很具体，很震撼。

　　破局之难

　　巡视遭遇威胁

　　亮眼的“成绩单”背后，过程并不顺利。

　　有关巡视人员说，2013年5月，中央巡视组进驻江西，最初一段时间，并没有干部群众的集中举报，巡视组不知道江西有没有“老虎”，但很快发现了可疑之处：2012年下半年，苏荣即将卸任江西省委书记，省里举行全国人大代表选举、党的十八大代表选举，两次选举，堂堂省委书记都是倒数第一二名，显然极不正常。从这个疑点入手，巡视组一步步追查，最终查实了苏荣在江西担任“权钱交易所所长”，大搞腐败的情况。

　　在天津，中央巡视组进入之前，已接到大量关于天津市政协副主席、市公安局局长武长顺的举报，调查武长顺成为这次巡视的一项重点任务。武长顺长期执掌天津政法系统，巡视组担心他可能动用各种监控和反调查手段，对巡视组的调查造成重大干扰，甚至危及巡视组人员的人身安全。巡视组为此采取多种措施，包括邀请举报人员到北京来面谈。

　　在广东，去年，在巡视某大型国有企业期间，广东省委第三巡视组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在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面前，巡视尖刀一再面临“插不进去、深不下去”的困境，说情的、威胁的、施压的、公关的、对调查实行软抵抗的信号不断扑来，但巡视组并未为此而吓倒，最终以13份专报的成绩传递震慑。

　　个别被巡视对象的“反扑”并不鲜见。

　　巡视组到广东省地质局巡查，该局某处长向巡视组举报局长欧阳志鸿问题，欧阳志鸿得知，很快就召开局党组会，强行通过决定，将这名处长免职。广东省委第三巡视组负责人闻讯，立即致电省委组织部领导，商谈对策。最终，欧阳志鸿的“报复之计”并未得逞。

　　面对嚣张的局长，巡视组拨开重重迷雾，屡屡奔赴花都、三水、韶关等地深挖细查，从复杂的内部情况中捋出省地质局领导及其下属单位主要负责人买官卖官、行贿受贿、贪污公款、挪用公款、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私设“小金库”、插手干预工程、低价出租国有物业、违反中央八项规定、收送红包礼金等多种违纪违法问题，提交了7份巡视专报，向省纪委移交了多条有价值的线索，揭开了省地质局重大系列腐败案的查处序幕。随后，欧阳志鸿被“双开”。

　　巡视之细

　　一处改名揪马脚

　　中央加大反腐力度，巡视工作“华丽转身”，巡视干部自身素质如何快速提升，以跟上形势之变也成了一个亟待破解的命题。

　　去年7月，省委第十三巡视组在中山市火炬开发区巡视期间，省委巡视组发现，火炬开发区住建局原副局长欧忠涉嫌违规招投标，头一天将此人违纪违法线索移交给中山市纪委，次日下午中山市纪委决定对其“两规”，却发现此人已经跑到中山港码头，正在办理出境手续。千钧一发之际，赴港航班立即取消，欧忠被带了回来。

　　“如果不是坚持巡查密切配合，如果不是在巡的时候就将相关线索移交中山市纪委，欧忠很可能闻风而逃出国(境)，增加办案难度和办案成本。”巡视组工作人员感慨。

　　巡视人员告诉记者，巡视期间，要善于从信访举报材料中、从与知情人谈话中、从会议材料中发现问题，南方医科大学副校长陈志中被抓，源于他给儿子改名，企图逃脱罪责。面对各种复杂关系，巡视时一定要注意工作方法，比如举报信箱处不设摄像头、谈话记录不用谈话人签字等，最大限度消除举报人顾虑，让人放心举报，同时，应该探索常规与专项结合巡视、相互关联部门捆绑巡视、地方与部门同步巡视、地级以上市与所属县区互动巡视等新型组织方式，不断强化巡视的震慑遏制作用。(羊城晚报记者 尹安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