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分落户的广州样本：有人难舍农村户籍主动弃权

　　老家广西横县的环卫工陈彬荣手持广州市花都区的居民身份证，今年，他成为了广州新市民 摄/法制晚报深度记者 张恩杰

　　河南籍环卫工魏娜通过积分入户，拿到了广州户口簿 摄/法制晚报深度记者 张恩杰

　　昨天，首都北京首次正式公布了外来人口积分入户北京的改革意见，引发舆论高度关注。而早在2011年，广州就撬开全国户籍制度坚冰，率先试水积分入户，在取得一定经验后，又在去年4月份，全面推行《入户调控和入户政策“1+3”文件》政策，并且将第一块蛋糕分给环卫工、公交司机等特殊群体。到目前具体执行情况如何？那些申请入户的环卫工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法晚记者采访发现，围绕着这一纸户籍，有环卫工实现了子女入读公办小学的愿望；有的受两个城市之间的利益牵绊，徘徊于入与不入之间；更有的则因难舍老家的福利和情怀而主动放弃机会……

　　广州市发改委相关负责人则表示，去年特殊人群的250个入户指标基本被消化完；今年将增至323个，厂企社区专职消防员有望成为广州新市民，“社会创新管理服务离不开他们，让其入户广州，体现的不仅是对他们的认同感，也反映的是共建共享改革红利。”

　　困境 贷款买房后 二女儿上学遇到困境

　　4月29日凌晨2时30分许，孙保红如往常一样被闹钟叫醒。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生怕吵醒还在一旁熟睡的妻子。洗漱完毕后，他出了门，上了洒水车驾驶室。此时已是凌晨3时许，他驾驶着车辆往返于广州市天河区沙河至龙洞一带街巷，朝马路中央及两边绿化带上洒水。

　　孙保红夫妇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干了15年环卫工作。老家河南尉氏县的他们，早已将广州当成了自己的家。2005年，他们在这个不足十平方米大的宿舍生育了第一个女儿；根据当时的计 划生育政策，作为农业户口居民，头胎是女孩的可以生育第二胎，于是，他们在2008年又生育了一个女儿；但是孙保红喜为人父的心情却突然变得惆怅起来。怎么办，他一个月2000多元工资，妻子才1000多元。一家四口就这样挤在一张床上睡觉，长此以往都休息不好。于是，他和妻子合计着用仅有的6万元银行存款，再加上东凑西借的近5万元钱交了首付，买下了天河客运站附近天鹅花园小区一套一室一厅40余平方米的房子。

　　“可以说，我是搭乘末班车买的房子。因为那是在2009年12月31日，银行房贷利率还在打7折，过了这天。到了2010年元旦，利率则上调。所以我们无法再犹豫，出手买了这套房子。有了房子，我们的生活也随之改善，但是此时大女儿已是5岁，能否入读公办小学，这个问题越来越急切地困扰着我们。”孙保红如是说。

　　他称，当时按照《广州市义务教育阶段政策性照顾借读生》对于特殊行业这一栏的规定，“从事承担政府环卫作业工作服务连续两年以上的环卫临时工，符合计划生育政策的适龄子女可以在其父母工作地附近的公办小学入读。”由此，他通过广州市计生办开了计划生育证明，大女儿随即进入天河区五山小学就读。

　　光阴似箭，现如今小女儿也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作为第二胎，不知能否同样享受上述政策，孙保红心里没底……

　　广州市官方公布的资料显示，类似孙保红一样的“城市美容师”还有近万人，而他们其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同样面临着和孙保红一样的困境。

　　圆梦 特殊人才入户 “城市美容师”分得一杯羹

　　2014年8月，广州市城市管理委员会下发的一份红头文件，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孙保红们”有关子女入读公办学校的愿望。

　　该份文件显示，按照“公开、公平、公正、择优”的原则在全市环卫工人队伍中遴选10名外来一线环卫工人，并办理户口迁入广州相关手续。准入基本条件则标明，遵守社会公德和劳动纪律，符合计划生育政策，无违法犯罪记录；年龄45周岁以下，在广州市连续从事环卫工作满3年以上。

　　另外，文件还做了补充条件说明，采取积分入户制的形式，按照个人总分由高到低的原则排序，同等分数以家庭环卫从业人员数量较多的优先；再同等排序则以参选人本人环卫工龄较长者优先。而涉及积分的荣誉类型则有5种，即“广东省见义勇为奖励”“广州市见义勇为奖励”“广东省优秀环卫工人”“广州市优秀城市美容师”“广州市优秀异地务工技能人才”。其中 “广东省见义勇为奖励”属省政府授予的个人荣誉，计80分；“广东省优秀环卫工人”属省政府工作部门授予的个人荣誉，计50分；“广州市见义勇为奖励、广州市优秀城市美容师”属市政府授予的个人荣誉，计20分。

　　接到通知对照上面的条件，孙保红以妻子魏娜的名义申请入户，并向单位工会提交了入户广州登记表、广州房产证、计生证明、异地户口(身份证)复印件、劳动合同及社保缴费明细等证明材料和获奖荣誉证书，供市城管委、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市发展改革委员会这样逐层审核。

　　“我的审核最终通过了，2001年—2002年我先后斩获的广州市、广东省环卫工人书法绘画大赛奖项为我争取到了加分的机会；2006年获评的‘优秀城市美容师’称号也为我积了分，还有在广州买房所取得的房产证也成了加分项。这些最终使我排名靠前，获得了入户广州的资格。”魏娜清晰地记得，今年3月18日，她从广州市公安局天兴派出所拿到了朱红色的广州居民户口簿。

　　直到这时，魏娜还不敢相信，她和丈夫仅仅是高中学历，却也能和千千万万的大学生一样，争获入户广州的资格。

　　取舍 舍不得农村户籍 在入与不入之间徘徊

　　相比上述一些环卫工争先恐后地入户广州，也有环卫工在获得资格后却主动弃权。在天河区从事燃气巡查的曹细保便是其中的一位，现年45岁的他，至今还保留着老家湖南省衡阳市的农业户籍。

　　“虽说现在农业户籍很吃香，但我家里三口人总共1亩多自留地，即便被征地，也没多少补偿款。去年申请入户广州，主要是为了我的儿子。后来发现根据政策规定，已是成年人的子女，无法随父母迁移。而我的儿子现已20多岁，又不在环卫系统工作，很显然这条路走不通。”曹细保如是说。

　　在他看来，广州的日常消费很高，对像他一样的中低收入人群来说生活得很艰辛。退休后能回到衡阳老家养老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有他在广州奋斗多年买下的房子，就这样和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伴安享晚年。所以他主动弃权，将机会让给别的环卫工。

　　而在采访中，一些已享受了子女入读公办中小学的环卫工们，在入与不入广州户口之间徘徊着。一边是老家更为诱人的农业户籍，一旦入了广州户口，他在老家的农田就会被收回去，将来征地补偿就没有他的份；一边又是一线城市户籍，继续奋斗下去，或许会有更多的精彩与福利……

　　一纸户籍如同线板一样，如此或近或远地牵扯着人们心中的那只风筝，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挣扎着。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上述环卫工人外，各文艺团体演员、公交司机；殡葬服务人员、社区基层医护人员；民办教师、养老院护工也都被纳入到入户广州的特殊群体中来。其中，公交司机入户名额多达50人，民办教师70个，基层医疗人员70个，整个特殊行业群体共250个入户名额。

　　举措 社会管理服务不可或缺 特殊群体入户增强归属感

　　就上述特殊群体入户情况，广州市发改委人口就业保障处副处长李梅接受法晚记者采访时表示，这是广州市政府去年4月份出台的《人口调控和入户政策“1+3”文件》中一个新的举措与亮点。根据人才引进办法，目前有8个入户渠道，即：引进高层次人才；积分入户；收养入户；境外人员户口迁移；随迁子女入户等等。其中积分入户主要针对技能型人才而言；高层次人才则以科研人才为主。这些都需要高学历及高技能来支撑。

　　“然而社会管理服务更加不可或缺，诸如环卫工、公交司机、养老院护工这些公益服务岗位，对于建立以服务经济为主体的现代化产业体系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因为他们的辛勤付出，才保障了一个城市功能的正常运转。但是现实情况是，这些公益服务人群学历普遍偏低，文化素质参差不齐。这样无法通过技能型人才的积分入户来成为广州新市民。”

　　“为了实现入户人群全覆盖，不遗漏这一特殊行业群体，特出台此项政策，只为肯定他们对这个城市所做的贡献，增强其归属感，与广州户籍市民一同共享改革开放成果，在子女入学、看病诊疗、社会保障、养老服务方面享受同等待遇。”李梅如是告诉前来采访的法晚记者。(深度记者 张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