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们为何老来闹分手？ 调查：为清算感情账

　　原配们为何老来闹分手？

　　记者调查发现：少年夫妻老来散 竟为清算感情账

　　暴雨之夜，丈夫接女儿回家，在外应酬的妻子却没打过一个关心的电话；结发58年，经常生活在骂声中，感受不到来自妻子的体贴温存；和小三生活在一个小区，多年来蒙在鼓里，终于在一场暴力捉奸事件后让双方对簿公堂……离婚，对那些共同生活了一辈子，磕磕绊绊走过几十年的原配“同林鸟”，本不是容易做出的决定。北京市法学会婚姻家庭法学研究会理事李军律师说，人到老年，婚姻中强势一方常会产生一个错觉：一辈子你都跟我这么过来了，现在这么大岁数，你也飞不了了。于是在生活中继续强势。然而，人到老年，总会进入一个“老小孩”阶段，忍了一辈子的人，也会突然开始任性。加上快速变化的社会环境，年轻人思想方式的影响，于是，年过花甲甚至年逾古稀之后，上演一出“少年夫妻老来散”的，正在越来越多。

　　故事1

　　几十年的感情账

　　一朝上法庭清算

　　结婚58年，临近常人憧憬期待但难以追求的“钻石婚”，年近八旬的张大爷却再次将原配妻子王老太告上了顺义法院，和4年前一样，要求离婚。2011年，他为了“解除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曾经走进过法院，但被驳回。如今，他再次决绝地第二次起诉，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了结这段婚姻。

　　按照张大爷的说法，58年了，夫妻之间却从来没建立起感情。

　　1957年，他和当年的小王，现在的王老太结婚，婚后也生下了四个子女，可是一辈子却生活在妻子的骂声当中，始终感受不到来自家庭的温暖，来自妻子的体贴和关心。

　　2011年的起诉被驳回后，老伴依然毫无改正之意。无奈之下，他只好到大女儿家居住。张大爷认为，他们的夫妻感情已经完全破裂，为了解除精神痛苦，只能离婚。

　　王老太坚决不同意离婚。“要是判离，街坊们的议论我就受不了。”她说，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离不弃，陪伴着丈夫走了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她搞不懂，为何年逾古稀了，竟然还要为这种事上法庭？

　　在所有闹上法庭打离婚的老年夫妻中，王老太的疑问，几乎存在于所有被告的心里。过日子，谁家不是磕磕绊绊的，都过了多半辈子了，怎么就不能再过下去了？

　　记者采访部分基层和中级人民法院民事庭法官，浏览了多份一年多以来老年人离婚的案例后发现，老年人离婚，特别是原来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原配夫妻离异，首先要算的就是感情账。这与同样年龄阶段，但属于“半路夫妻”的，上来就分财产有着巨大的差异。

　　故事2

　　暴雨夜一个未打来的电话 压倒几十年的婚姻

　　韩女士有着和王老太相似的感受。一二审的官司打下来，几十年的婚姻还是散了，但她到最后也没太理解，只是一个电话没打，至于让丈夫如此耿耿于怀？

　　韩女士和吕老先生结婚多年，夫妻已年过六十，他们老来得女，四十岁之后才生下独生女儿。孩子明年高考，可就在这个时候，韩女士竟然接到丈夫起诉离婚的通知。和内向的丈夫不同，韩女士是个爱热闹，喜欢交际的人。平时同学聚会、同事聚会几乎次次不落，家庭中的事情反倒关心得比较少。

　　当一审法院判定双方离婚之后，韩女士不服，上诉到二审法院。法官进行例行调解时，吕老先生情绪消沉，他讲了一个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女儿临近高考，报了补习班。今年夏天，一个暴雨之夜，他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接女儿，一路上，雨淋在身上，心里“哇凉哇凉”的。“当时是晚上快9点，我接上女儿，骑着车，顶着大雨回家，她那天又和同学聚会去了，整整一个晚上，她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就算不关心我，是不是也应该关心一下孩子？是不是该问一下我是不是接到了女儿，我们是不是平安回家了？”

　　韩女士对此并不否认，只是她觉得，无非是一个电话而已，至于如此上纲上线吗？“我想的是，如果他不给我来电话，那就是一切正常。”而据法官了解，在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实际上双方已经在“冷战”。如果此时有一个雪中送炭、雨中送伞般的电话拨过来，也许可以解决争端，甚至有可能挽回婚姻。吕老先生说，他一直刻意地没有给妻子打电话，就是想看看，这个家，丈夫和女儿，在她的心里，到底是不是足够重要。结局是，先失望，再绝望。

　　一个几十年的婚姻，没有家暴，没有小三，没有其他的鸡飞狗跳，夫妻之间难以挽回的冷漠，已经足以让他们分手，即使这是老来所得的女儿即将高考的前夕。

　　故事3

　　婚姻散了 跟发妻分了 把亲儿子送进“牢”里了

　　老年人离婚就没有鸡飞狗跳？正相反，有时候连亲生儿子都能赔进去。

　　陈老先生是某高校的教授，虽然年事已高，但较高的社会地位还是足以让他吸引年轻女性的目光。妻子宋女士虽然察觉丈夫有外遇，可一直没什么证据。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小三”竟然和他们夫妻住在同一个小区，而且丈夫竟然还多了一个2岁的私生子。这一刻，历来隐忍的宋女士“小宇宙爆发了”。她带上儿子、亲戚，利用丈夫的一个疏失，将他和小三以及他们的孩子堵在了房间里。亲戚们按住丈夫、“小三”的时候，在医疗系统工作的宋女士迅速给在场的小宝宝取了血，接着去做了亲子鉴定——当然，证实小宝宝确实是陈老先生的孩子。

　　只是这份证据在法院却没有得到认可——取证过程明显非法，并且做亲子鉴定的机构资质以及鉴定过程均有瑕疵。可是这“捉奸”的一幕，让宋女士家原本就针尖对麦芒的夫妻关系、父子关系彻底崩溃，陈老先生向公安机关举报自己的儿子“侵入他人住宅”，最终使儿子被刑事拘留！

　　在整个纠葛中一直站在妈妈这一边的儿子陈先生说，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他的生活被彻底颠覆。被刑拘，重要的业务考试无法参加，一辈子都会受到影响。法官说，就法院了解的情况，这场婚姻中，宋女士其实一直处在比较受压迫的位置，最后发现老伴有“小三”还不算，还有了私生子，这才坚持不住，崩溃了。然而，她的取证过程完全非法，导致她所取得的证据在法庭上基本没用。“本来对她来说算是个挺有理的事情，取证过程非法，而且证据链条上缺失重要环节，她的合法权益也没法得到保护。”

　　双方最终还是离了婚。可是，作为受害一方，陈女士应得的利益却没有能够得到充分保护。

　　法官断案

　　察言观色判断双方

　　是否当真感情破裂

　　张大爷再次没能如愿：他的起诉又被法官驳回。主审法官认为，两位老人结婚已经五十多年，在日常生活中虽因琐事产生矛盾，但并未因此导致夫妻感情破裂。夫妻之间在日常生活中只要加强沟通与交流，以诚相待，互相关心体贴，妥善处理生活中出现的各种家庭矛盾，双方是可以和好的。

　　记者了解到，一旦一审法院判决不准离婚，即使上诉到二审法院，一般也不会直接判离，即使二审法官认为双方确实没有继续共同生活的基础，也会“发回重审”。一位中院民事庭法官告诉记者，中国是实行二审终结制，如果一审不判离，二审判离，其间还必然涉及到双方共同财产分配等问题，这时如果一方不服，按照二审终结制的规定，就已经无法上诉。“所以我们都是发回重审，让双方即使对财产分配等一些问题有意见，仍然有获得司法帮助的机会。”

　　在吕老先生和韩女士的离婚案里，法官发现，在二审期间漫长的双方沟通过程中，二人从来没有哪句话夸奖过对方，或者是向对方流露出任何一点留恋。女方虽然声称不离婚，可竟也表示不出对丈夫的爱。前前后后只有一句话“我们没到离婚的程度，我们感情没有破裂”。然而，感情是否破裂，却并非单方面言辞可以确定。从司法实践中看，如果婚姻到了这种局面，即使把孩子拿出来说事，基本也已经没有太多挽回的余地。

　　“在这个案子里，我发现了一点，女方的家庭意识确实不是太强。对这个家，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法官告诉记者，韩女士曾经用微信朋友圈里的照片作为证据，说她也曾和丈夫、女儿一起游玩，家庭生活不算异常。然而，就在她举出这个例子的时候，吕老先生立即反问：“你知道孩子每天放学、上补习班、离开学校的时间吗？”

　　专家支招

　　强势一方退一步

　　就可能保住一个家

　　原配老年夫妻离婚，常常被迫出现“离婚不离家”的现象。老人一辈子只攒下一套房子，没有别的住处，而且财产分配时获得房产的一方又往往拿不出补偿款。因此双方离婚了，还是得住在一起。

　　即使如此，离婚意志坚决的人也认为这样就算求得了精神上的解脱。一线法官介绍说，从很多起老人离婚案中可以看出，不少人实际上也是受到了这个日新月异时代的影响，新观念、周围人的新做法，使得原来不能理解、不敢做的事情都变得越来越能接受。特别是现在家庭规模变小，个体的事情无需受到一个大家族的影响。这些都使得老人离婚变得越来越不新鲜。

　　北京市法学会婚姻家庭法学研究会理事、北京市易和律师事务所李军律师从事婚姻家庭方面法律工作多年，她认为，高龄老人离婚，如果是常年积怨，一方认为另一方“不尊重、不照顾、太强势”，这些事实很可能是存在的。“强势一方总有个错觉，觉得‘反正也都过了几十年了，缺衣少食、政治运动这些苦难全都一起熬过来了，现在人也老了，一辈子就快过去了，你还能怎么样’？”她说，恰恰是这种思想，让强势一方的老人不愿调整自己对待老伴的态度。可老人一旦进入了“老小孩”的阶段，真的会向小孩子一样任性，不管不顾，这时候，如果以前的强势一方能够稍微退让，以较为温和、温柔的方式处理夫妻关系，这个几十年的婚姻未必就不能挽救。“怕就怕一直我行我素，毫不退让，那这个家可就真散了。” (文中当事人为化名)

　　本报记者 安然 J060

　　北京市律师协会

　　公益法律服务热线

　　800-810-0789

　　地址：东城区安定门外西滨河路18号院首府大厦5座一层北门(用座机拨打，节假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