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南充反思贿选案 干部法纪考试不合格不得提拔

图为南充市干部法纪知识考试现场。

　　2014年，四川省南充市拉票贿选案案发，涉及当地数百名干部。在这场官场地震后，南充市委新一班人抓住领导干部这个“关键少数”，建立健全常委会会前学法、定期集中考法、领导干部年终述职述廉述法等“学法、考法、述法、用法”系列制度，全面深入推进依法治市。

　　在一年多时间里，南充市领导干部“学法、考法、述法、用法”开展得如何？取得了哪些效果？带着这些问题，《法制日报》记者在南充进行了调查。

　　□　本报记者 杜萌 马利民

　　万米高空，阳光刺眼。

　　机腹下方，白云浓密。

　　飞机降低高度，穿透厚厚云层，山川、道路、江流、桥梁、村落在迷蒙晦暗的天景中渐次显现出轮廓。

　　这里，嘉陵江蜿蜒曲折，川东北区域的中心城市南充——傍江矗立。

　　一个都不能缺考

　　2.6万名干部参加法纪统考

　　天光大亮，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挥动长杆海绵水笔，在张澜先生全身塑像前的空地上书写大字：

　　“做好人，身心正，魂梦安稳”；

　　“行善事，天地知，人民敬钦”。

　　张澜先生，四川南充人，民主革命家，建国初期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

　　老者写罢大字，翩然收笔。

　　这里位于四川省南充市内的北湖公园湖畔，距中共南充市委院门仅隔一条马路，抬头即见大院门头上横亘的硕大字体：“严以修身，严以用权，严以律己；谋事要实，创业要实，做人要实”。

　　时针指向3月2日9时。

　　那位写字老者兴许并不知晓，半小时后，市委大院内的会议厅将作为全市机关单位干部法纪知识考试的主考场，迎来这样一批考生：

　　南充市委、市人大常委会、市政府、市政协的领导干部；

　　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

　　市人大常委会、市政府秘书长，市政协党组成员；市直属部门主要负责人。

　　记者从张澜塑像前走过，进入市委大院。此时，准备入场的考生们聚集在门厅，有人手持准考证，有人挟着复习材料和笔记本。记者向一位考场工作人员询问得知，法纪考卷分A、B、C三类；考生凭准考证对号入座，考场分开卷区和闭卷区；年龄50周岁以上干部开卷考试，50周岁以下干部闭卷考试。

　　赵东走进考场开卷区内，对号找到自己的座位。这位参加考试的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告诉记者，去年3月12日，南充全市两万多名干部参加了第一次法纪考试，今天举行的是第二次法纪考试。这次考试题量大、范围宽，考前给出280道复习题，比去年多出180道复习题。

　　市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张和走到考场座位旁，他告诉记者，考试前有空就复习，昨晚临睡前看过复习题，今早起床又看了看。

　　开卷区有位“一把手”对记者坦露心迹：“就算考分及格，我开卷考得分数比单位中层干部或基层干部差许多，这面子肯定不好看吧。”

　　正说着，记者看到市委书记李仲彬大步走进考场，他的考试座位设在第一排中间位置。

　　时针指向9时28分，考场前方墙上两块大型电子显示屏映着“考试规则”，扩音器开始播放“考试须知”，考场里一片肃静，4名监考人员就位站立，有工作人员列队将装有密封考卷的牛皮纸袋高高举起，向全场示明密封状态，然后交给多名工作人员开封取卷。分发考卷时，静谧的考场里泛起阵阵纸页翻动的“唰唰”轻响。

　　记者退出考场，一位负责巡查考场的干部轻声告诉记者，考场里设有全方位监控视频。

　　南充市依法治市办公室科长蒋鹏程向记者提供了一份专项统计数据：南充全市共设927个法纪考试考点；26643人参加考试，其中，政法系统6743人；50岁以上8054人，50岁以下18589人。

　　鞭策“关键少数”

　　敬畏党纪国法以考促学

　　南充市顺庆区果城会堂设有4个考场，会堂台阶前立有红色标语牌，字大醒目：“有权必有责，用权受监督，失职要问责，违法要追究”。

　　法纪知识考试开考半小时后，记者赶赴到此，上楼时遇到走出考场的考生，迎前询问。

　　顺庆区安监局长何良永驻足告诉记者，单位每月工作例会前都要专门抽出时间学习法律，已经坚持1年。安监工作涉及多部法律，经常用到，考试前自己用心复习过。

　　顺庆区西城街道办主任申敏说：“比较起来，考卷里的多选题要难些。”申敏任职街道办主任已有三年，回想任职以来的体验，她相信“熟悉法律知识有助于解决现实中复杂的矛盾纠纷”。

　　顺庆区依法治区办公室工作人员马小林值守在果城会堂的一处考场门外，这位年轻人面前的桌上高高撂着装有考生手机的牛皮纸袋，纸袋旁摆有挎包和提包，桌屉里放有考生携带的复习资料和笔记本。马小林的职责是替考生保存手机和复习材料，不能将这些东西带入考场。

　　“你还要参加法纪考试吗？”

　　“要参加”，小马笑着告诉记者，监考结束后，他与其他监考干部参加C类试卷的考试。

　　在另一考场内，顺庆区区委书记朱华坐在第一排，正在专注答卷。

　　3个月前，记者赴南充采访，这位区委书记成为第一个接受采访的对象。朱华曾提到市委书记李仲彬在全市干部大会上郑重申明过：“干部要学法，干部要带头学法。”

　　2015年3月5日，南充市委办公室印发了《全市机关单位干部法纪知识考试工作制度》的通知，部署全市市直机关、县(市、区)和乡镇(街道)全体干部备考法律知识和党纪知识。这份文件开宗明义地写到：“为进一步提高全市干部法治思维和依法办事能力，促进各级干部带头遵纪守法、带头敬畏党纪国法、带头管好自己……”

　　通知印发第七天，全市机关单位干部法纪知识考试开考，市委书记李仲彬率先垂范参加考试，一同参加考试的共有80家市直属部门(单位)、逾26700余名干部。

　　第一次法纪考试有着特殊的社会背景。

　　2014年9月，四川省纪委正式发布消息，南充一名市委常委干部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随着“南充市党代会有组织公款拉票贿选案”内幕渐次披露，这宗官场腐败案被认定为“拉票贿选案涉案人员多、涉案金额大”，是一宗“严重违反党纪国法、严重违反党的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严重违反组织人事纪律的恶劣案件”。

　　2015年11月底，记者专程赶赴南充采访，探访南充市委新一班人如何临危受命，牵牢“关键少数”遵纪守法、依法行使权力“牛鼻子”。时隔三个月，记者再次为此专程赴南充回访。

　　280道题涵盖面广

　　考绩纳入干部法纪档案

　　记者翻阅南充市依法治市办公室提供的相关文件得知，去年3月12日举行的法纪考试试卷由法律知识和党纪知识两部分组成，法律知识包括宪法、刑法、民法、行政法、公务员法、审计法等内容；党纪知识包括党章、党纪处分条例等规章。在100道复习题中，法律知识与党纪知识所占比重分别为60%和40%。

　　今年的考试较去年有哪些变化？

　　南充市依法治市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周鲲告诉记者，着眼于去年出台的《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和修订后的《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今年考题的比重有所调整，法律与党纪部分五五平分。由于准备充分，考试题量、题型以及复习题和考试题的选搭，经市依法治市办公室、市纪委、市委党校多次磋商和斟酌，做到了完善和严谨。

　　3月3日上午，记者来到南充市委党校，采访法纪考试法律部分出题人蒲爱华，蒲爱华既是南充市委党校法学教研室的讲师，又身为兼职律师。

　　“去年考试的法律考题是我出的，复习题出了100道。开始以为不过是走走过场，后来发现要动真格的”，蒲爱华说自己积累了授课和法律实务两方面的经验，了解各级领导干部对学习法律知识有哪些迫切需求。

　　第一次法纪考试结束后，市依法治市办公室负责人再一次找到蒲爱华，希望她为第二年度的法纪考卷出题。蒲爱华用心做了一番调查，建议针对干部法律知识储备需求，在考题中纳入多部新修订法律的实用法条，注意吸收法律程序方面的具体规定作为“考眼”，同时顾及省内颁布的政策性规范文件。

　　出完考题，蒲爱华频频接受市委、市政府各部门和单位邀请，讲解280道复习题的学习要旨，干部们的学法热情让她有些惊讶。

　　南充市依法治市办公室干部和工作人员回忆考前筹备工作的情形，从另一侧面向记者印证着南充干部对法纪考试的重视：

　　“有人含蓄地打电话来，询问有没有范围更小些的考试复习提纲。”

　　“同学或好友聚会时，向我打探考卷题目，我们必须严守秘密，不能透露一丝一毫。”

　　“那天我们密封考卷2000多份，忙到深夜，把办公室门反锁，不能让任何人进屋。”

　　记者采访蒲爱华之后，党校副校长王超引领记者参观考试阅卷区。

　　阅卷场内，党校副校长党忠向记者介绍说，阅卷自上午九时开始，由八位教授、教师独立审阅，他们将对考场交付的2281份考卷署名评分。审阅考卷结束后，阅卷组要对考卷评分是否准确进行抽检。

　　事实上，南充市委办公室于2015年3月5日将《干部法纪知识考试工作制度》《市委常委会议会前学法制度》《关于举办“法治南充大讲堂”的实施方案》的通知一并印发。上述三份文件与其后印发的《干部法纪档案实施方案》，被视为南充全面深入推进依法治市的“四件大事”。法纪考试仅仅是南充营造学法软环境的“一根支柱”。

　　常委会议会前学法，每月至少安排一次，学习方式包括集中传达、专题讲座、以案释法、咨询解答、交流讨论；“法治南充大讲堂”开展专题知识讲授，对重要会议、文件进行系统解读等，每季度举办一次。

　　记者注意到，在四份文件构成的制度闭环设计中，《干部法纪档案实施方案》经市依法治市办公室、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市人力资源社会联合印发，其中一条规定可视为“高压线”：

　　“年度法纪考试成绩低于60分或未参加法纪知识考试的，取消当年一切评先评优，不得提拔重用”。

　　不难设想，某单位“一把手”或其他干部一年工作业绩斐然，但年度法纪考试未满60分或没能参加法纪考试，这项制度的“硬杠杠”则对其产生直接影响。

　　“重要的是，我们营造了以考促学的良好氛围”，南充市依法治市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周鲲用这句话点明创设南充年度法纪考试制度的深意。

　　本报记者 杜萌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