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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泉:给我一个角色,我把她演好

2014年07月03日 09:58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参与互动(0)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袁泉不是那种巨星式的演员,

  但她孤独、笃定的气质同样引人注目。

  在那个喧嚣的圈子里,她是那种少有的能用安静吸引人的女演员。

  她开玩笑说,自己不是一线、二线演员,自己根本在“线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我一个角色,我把她演好”

  本刊记者/万佳欢 吴子茹

  拖着一身灰绿色长裙,演员袁泉轻轻地从国家大剧院后台走向侧幕,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帷幕外,一千多名观众已经落座,灯光渐渐暗下,席间的窸窸窣窣声也在渐渐弱去。

  离演出开始还有几分钟。袁泉一个人在黑暗中站定,高眉骨和深眼窝在昏暗灯光下若隐若现。

  虽然要上舞台,但化妆师还是按照她的一贯要求,只给她上淡妆。2小时前刚抵达大剧院时,她压根没化妆,穿一条灰棉布长裙,平底帆布鞋,随身的帆布包里装着一本木心的《文学回忆录》。

  到6月22日,话剧《简·爱》将演满足足100场,女主演袁泉演了大约80场,前前后后已有5年。她享受这出戏给自己带来的规律日程:早上7点起来,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后去健身房。回家看看书或电影,下午4点前往剧院化妆,然后刷个牙提神,准备上台。每晚11点左右,她就能完成工作,回家休息。

  两个半小时的夜间演出需要高强度的、近乎可怕的专注力。但对袁泉来说,登台演出既是她的专业、工作,也是她的娱乐,比所有的夜生活都要来得轻松:只要把自己丢进另一个世界就好,这个世界“只需要感受、不需要做出判断”。

  现在,开演时间到了。袁泉深吸一口气,走向舞台中央的木钢琴,弹起一段清清淡淡的《简·爱》主题音乐,开始自己清清淡淡的表演。

  “这么多年,

  其实我一直都是等着别人来选择我”

  上台演出前15分钟,大剧院广播通知候场区《简·爱》剧组的演员们“做好准备”。袁泉走上前,跟同事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导演不在,她和男主演王洛勇需要负责主持这个惯有的“拉手”环节。

  轮到袁泉发言,她轻声讲起一位朋友前天晚上看戏后给自己的反馈,“上半场声音不均衡。今天咱们注意一下。”

  因为已经是第12轮演出,《简·爱》复排的磨合时间并不长。但这对袁泉而言不是问题,职业演员需要时刻保持舞台状态。她提起小时候练京剧的习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观众知道。“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已经特别疏懒了。”袁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如今,大部分明星演话剧都被媒体冠上一个 “回归舞台”的标签,但这个词没法用在袁泉身上。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她被分配到中央实验话剧院,不到一个月,就开始演话剧。除了2003年排演《赵氏孤儿》时摔伤锁骨、养病两年,她在十多年里几乎没有断过剧场演出。尤其在出演50多场《琥珀》和80多场《暗恋桃花源》之后,她的公众形象已经逐渐从一个“涉足话剧舞台的明星”,渐渐变为一个“话剧演员”。

  虽说袁泉是入选“中国话剧百年名人堂”最年轻的演员,又获过国内戏剧表演最高奖项“梅花奖”,但以目前的明星知名度衡量,她从来算不上“走红”。她很少在商业世界露脸,几乎不会出现在综艺节目里,演过的电影、电视剧也达不到耳熟能详的程度。她甚至曾经开玩笑说,自己不仅不属于一、二线演员,而是“偏离在线外”。

  她常常前往大小剧场,自己买张票,坐下来看戏。主办方往往需要操心来看戏的明星会不会被围观,但他们不用操心袁泉。话剧制作人袁鸿对《中国新闻周刊》形容,她在剧场里,“就是一个普通观众,不是明星出席活动,也没有某种公众人物的紧张感。”倘若偶尔被人认出来、求签名,她就签一个,可能还会就这出戏跟你闲聊几句。

  去年开始,袁泉连续接演了几部高关注度电影:许鞍华的《黄金时代》,陈木胜的《扫毒》,宁浩的《心花怒放》,韩寒的《后会无期》,但不是配角就是客串。有时候自己没戏,她就待在现场看看,有一种“旁观者的小小的惬意”。

  很多人没法想象,袁泉的演艺生涯拥有一个很高的起点。她1996年考入中戏,班里同学包括刘烨、章子怡、秦海璐、梅婷、曾黎和胡静。在这个被合称为“96级明星班”的集体里,袁泉是最早出去拍电影的一个——大二暑假,她在班里的汇报演出被导演滕文骥看中,得到了电影《春天的狂想》的演出合约,而这次处女演出为她赢得了一座金鸡奖最佳女配角奖杯。大学还没毕业,她就已经拍摄了三部电影。

  毕业后,别的演员挨着剧组去敲门送简历,跟导演吃喝、送礼,寻死觅活地求得一个演出机会,而袁泉顺利分配,从没遭过这些苦头。娱乐圈以喧闹和聚众为生存之道,演员们必须学会自我经营,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对袁泉来说,“一切来得很容易,就没有那么着急,” 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都是等着别人来选择我。”

  话剧导演田沁鑫曾说起袁泉一直没有火起来的原因:长相比较欧化,可能不符合国人一般的接受习惯。刚毕业那几年,她间或接演一些电视剧,确实会有演员副导演说她长得欧化、像少数民族,她也曾觉得自己的长相有一些局限。但更重要的是, “等着别人来选择自己”其实也是袁泉的一种选择。

  她更重视舞台演出,影视方面则疏于经营。有时候别人找她,为了赚钱,就演一演。看到自己十分喜欢的角色,她也从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出演,“人都会有欲望,其实是不想给自己折磨自己的机会。”

  别人对她说,“你不争,所以你才是今天这样”。她却觉得自己是“没有能力去争,所以不争”。

  “如果我要照顾太多面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种干扰和煎熬。”袁泉说。她更擅长的方式是:“给我一个角色,我把她演好。”

  “半个世纪以来

  继林青霞之后最有气质的女演员”

  除了剧组人员来访,袁泉的化妆间在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化妆师跟她合作过很久,彼此间已形成默契:一是要淡妆;二是沉默几个小时也不用找话讲,因为并不会觉得尴尬。

  袁泉习惯用这段时间想事情,或者放空,神游。她直挺挺坐在镜子前,两手交握放在腿上,腿一直并拢,坐得整整齐齐,天然就像坐在喧闹娱乐圈的边缘地带。中戏的同班同学田征曾在电视节目里描述过袁泉的坐姿,“永远都像这样守规矩”。

  有时候,袁泉也会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像现在这样生活?”原因无非是自己对热闹环境的生理抗拒。如果人很多、热闹很久,她马上会觉得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一呆。“从小就是这样。” 她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而在一些媒体的报道里,11岁之前的袁泉是个热爱文艺、活泼开朗的女孩子。那一年,中国戏曲学院附中去湖北沙市挑苗子,看中了小学4年级的袁泉。她觉得“好玩”,一参加考试,竟然考了湖北省第一名。

  于是,11岁的袁泉独自来到北京念书,她为此需要坐7个小时长途车,还要倒一趟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她曾向媒体讲过当时的一些故事:自己向老师举报考试作弊的学生,结果被孤立;能交流的主要对象只有父母,学戏的7年里,她一共写了297封家信;每次放假回家,她都会患上返校前的“收拾行李恐惧症”——看父母用塑料布把几大包行李封好,把剥好的核桃、做好的牛肉放到罐子里封好,她提前一个星期就会感到紧张。

  1996年,袁泉考上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同班的女生几乎都是从艺术院校考进中戏的,个个出挑。头半年,她一直有自卑感,惧怕参加集体活动,走路永远低着头,“天空一直是灰的”。在迷茫中,她胖到120斤,解压方法是穿上减肥裤,从东棉花胡同出来,沿交道口跑到安定门桥,对着脚下北二环的车流大喊大叫。

  故事被媒体一一强化,似乎因为那些,她的性格才愈发内敛起来。可她并不喜欢别人用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描述自己的人生。后来,她很少在接受采访时谈自己的过往,因为“讲不出大家需要的故事”。“其实你(之所以)成为今天的你,是有很多因素的。”她说。

  但袁泉的确一直保有一种淡淡的安静气质。

  袁泉说,“有的时候安静是一个优点,有时候是一个缺点,但它是你的一个特质,没办法。”在生活中,她说话慢条斯理;往舞台上一站,仿佛也更像昆曲中的淡雅女角。由于本身的气质,她成为赖声川内地版话剧《暗恋桃花源》最早确定下来的演员。2006年底的上海,她扮演的云之凡坐在秋千上讲出那句著名的开场台词“好安静啊,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安静的上海”,电影版云之凡的饰演者林青霞坐在台下,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导演赖声川评价,袁泉是“半个世纪以来继林青霞之后最有气质的女演员”。

  从这一年开始,袁泉签约唱片公司,做歌手、发唱片,其中一个原因是,唱片的录制方式跟话剧排练一样适合袁泉:重复练习,反复细磨。“千万别催我,因为我真的很慢。”她说。袁泉的专辑制作人姚谦曾评价,在知性、文艺范儿的刘若英之后,他看好的下一个歌手就是袁泉。

  很多人评价袁泉“文艺”,但她对这个词“无感”、也“不是很理解”,“谁的什么样的状态叫做文艺?我自己也在打问号。”从某些角度上,她的“文艺”并不是“香菇菜心”式的。《简·爱》演出前,大剧院的食堂有两种肉菜可选:肉比较少的牛颈骨,或者大肉丸子。她选了肉丸子,又拿了一些蔬菜、一个小馒头和一碗小米汤。有媒体说她演出时吃得很少,她有些惊讶,“那我等会上场怎么跳得动喊得动?”

  “用她身上的气场

  把观众静静地带进戏里”

  2009年,第一次跟袁泉排演《简·爱》的男主演王洛勇很快发现了她“不太多说话,语言上是吝啬的”,但“走着路,吃着饭,真的是不停地在想戏”。每天排练完,她都会坐在排练厅里发愣,脑子里一幕幕地过戏。有时候快要离开排练场了,两人居然是背着包对了几段戏。

  《简·爱》第一轮演毕,袁泉大受好评。徐帆表示,“我心中的‘简·爱’就是袁泉这个样子。”还有网友这样评论她在略带阴郁气氛舞台上的表演,“闲静处如娇花拂水”,爆发力部分的呈现又犹如“绵里藏针,柔软里透着强韧”。

  这一年是袁泉登台演出的第20个年头。12岁时,她站在王府井北面的吉祥戏院后台侧幕,准备上台表演京剧《苏三起解》。头被化妆师勒得太紧,她有点晕晕乎乎,心怦怦直跳。奇怪的是,从侧幕一上台,面对黑压压的观众,她竟然平静下来,一板一眼地照猫画虎,有模有样。

  后来,袁泉这样评价舞台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既跟观众处于同一个空间,但又完全隔开。她可以跟观众同呼吸,也可以当他们不存在。

  最初上台时,她并没有“表演”的概念,只是一味照搬程式动作。但京剧学到第二个年头,她暑假留在学校学《霸王别姬》,老师详细讲解楚霸王“好不情伤”,她突然开了窍。一次排练,唱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袁泉竟然掉下泪来。其他同学很奇怪:你哭什么?她才发现自己第一次入戏了。

  可表演不是容易的事。除了自己入戏,你还得带别人入戏。

  进入中央戏剧学院后,袁泉压力更大了。她最早被分去与导表93班的毕业生同住,看着有的人很早就出去拍戏、成名,有的毕业后还是找不到戏拍,她有点害怕。接下来的两年,她从用功学习中寻找安全感,每天早上都坚持“出晨功”,站在中戏小花园欧阳予倩的铜像后面念“八百标兵奔北坡”,练习吐字发音。

  之前的埋头苦干很见成效。到了二年级,她觉得自己“不怕了”,即使没有戏拍也没关系,自己“还可以考研、继续念”。

  1999年,制作人袁鸿看到了中戏96表演班的毕业大戏《梁山伯与祝英台》,袁泉饰演的祝英台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不像一个大学生的水准,”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大学生演戏,经常会显得很闹,但她很稳,很笃定,力量感也特别好。”

  更早之前,袁鸿也经常在排练场看见她。她比较沉默,看起来有点“冷”,但不像很多盛气凌人的美女,她很礼貌,眼神友善。他还记得,班主任常莉以前常常评价袁泉“细节方面掌握得很好”,“眼神是定的,身体语言干净,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毕业后第二年,袁泉碰到了田沁鑫导演的实验戏剧《狂飙》。这是她第一次在大舞台上演话剧,一人分饰三角,其中包括一个跟她性格完全相反的、王尔德笔下很狂放的公主“莎乐美”。一次排练,田沁鑫甚至让她跨到很多男孩子身上,拥抱、倒伏、骑跨、叉腿。她没法动弹,站在原地,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此前,她都不相信自己可以演“坏人”——大学刚毕业时,她曾拒绝电视剧《让爱做主》里一个第三者的角色。

  袁泉回家想了一整晚,第二天竟然顺利演完,除了大声念出台词“我爱上了先知,一个百岁的老人……让我亲你的嘴……我要亲你的嘴!”还加进了很多自己想象创作出来的形体动作。这出戏让她进一步明白舞台空间对自己的重要性——舞台跟观众有所隔离,自己恐怕只有在舞台上,才能尝试塑造那些有巨大反差的角色。

  通过《狂飙》,袁泉也更为自信。4年后,她伤愈复出、出演孟京辉导演的《琥珀》时,就有剧评说,袁泉并没有“按照惯例笼罩于孟氏戏剧的光辉之下”,而是“充分展示了她对舞台游刃有余的掌控能力,成为舞台上最令人惊艳的一道风景。”该剧在香港艺术节首演,短短的两周之内,近万张门票就被抢购一空,这也是香港话剧历史上最快的销售纪录。

  更重要的是,人们发现袁泉的气质越发能够感染别人。《琥珀》排练时,音乐总监姚谦意识到,“小袁(袁泉)总是习惯选择角落待着,剧组每个人跟她说话,声音都变轻了,也变慢了。”

  去年春天,袁泉跟袁鸿约见在一个咖啡馆,想聊聊帮一个朋友出版翻译剧本集的事情。咖啡馆里十分喧闹,她微微仰起头,金色的阳光打在她脸上。袁鸿突然觉得,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袁泉最大的特点是能够静下心来,能用她身上的气场,用表演的呼吸、节奏,把观众静静地带进戏里。”袁鸿说,“这一点只有用心的演员做得到。”

【编辑:张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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