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团长》调侃烈士令人心寒 当下还有敬畏吗(3)——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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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者:《团长》调侃烈士令人心寒 当下还有敬畏吗(3)
2009年06月25日 13:05 来源:光明网-中华读书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读书报:那么,您认为是《团长》的艺术手法没有表现出主创人员的主观意图?

  袁济喜:我看了《南方周末》发表的《团长》编剧兰晓龙的个人独白,我想就此谈几个观点:首先,“每个人都是历史的炮灰”,这种提法是非常蛊惑人心的,也是非常值得辨析的。剧中的这些“炮灰”原本都是些乌合之众,被强征入军,糊里糊涂地被推上前线。编剧以此证明,这些人入伍打仗是无意识的,谈不上英雄;想证明战争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无所谓英雄与炮灰之分。

  对这个问题,我想也需要认真地辨析。我们都知道,就像美国现代著名作家海明威说的,“任何战争都是一种悲剧,都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海明威说得非常精彩,“我一辈子见过不少战争,我对它深恶痛绝,但是还有比战争更坏的事情,而且都没有好结果。”我想海明威指的可能就是法西斯轴心国胜利得势后荼毒生灵,可能比战争更坏。中国人民之所以浴血奋战,就像《四世同堂》里描写的,不愿意过小羊圈胡同里那种被人奴役的生活,所以祁家老三坚持去抗战,胡同里的许多百姓都为反抗日寇牺牲了。中国人在抗战中表现出来的英雄主义是可歌可泣的。海明威在上个世纪30年代就说,“我们打这次大战,也是为了享受《独立宣言》、《美国宪法》和《人权法案》所赋予我们的光荣的权利,谁盘算剥夺我们这些光荣的权利,不管披着什么外衣,用的什么借口,就让谁伤心去吧。”海明威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在抗战最艰苦的年头,他到过中国南方的第五战区采访。他的战争文学观与中国人民是相通的。中国人在抗战当中,一直有这种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不惜牺牲的英雄主义。

  所以中国古代的军队打仗讲究“师出有名”,在战争之前都有一个战争的檄文,留下了很多名篇,像陈琳为袁绍撰写的讨曹操的檄文和骆宾王的《讨武檄》,都是这样的文章。

  在抗日战争中,国共两党的领袖发表过对日寇宣战的战争宣言。1937年7月17日上午,蒋介石在“庐山谈话会”正式发表《抗战宣言》:“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毛泽东同志曾指出,蒋介石在庐山发表的《抗战宣言》“确定了准备抗战的方针,为国民党多年以来在对外问题上的第一次正确的宣言”。在历来的文艺作品、现实生活当中,有很多职业杀手,这些人实际上都是触犯法律的,把这样的人称作雇佣军或“炮灰”是合适的,但是把抗战的远征军的士兵称作“炮灰”,一口一个“炮灰团”,这本身就是对战士的侮辱,对观众极大的误导。

  谈到这里,我们就自然而然地想起类似的作品,比如陈凯歌的《一个与八个》、张艺谋的《红高粱》。《一个与八个》描写的是一些土匪、刑事罪犯、投毒犯在被八路军战士押送转移的过程中,被日军包围的时候,在最后关头,他们爆发了良知,宁死不屈。《红高粱》也是如此。剧中的土匪也拿起了武器抗击日寇,在被日寇“剥皮”之前也没有屈服。1991年夏天,我在日本九州大学访学时,一位日本学生对我说,他看到这个镜头时,深深地为日本悔罪,为中国人而震撼。我认为,即使那些原来很糟糕的土匪、流氓、刑事犯,在那个时候为抗战捐躯,他就是英雄。相反,像汪精卫这样的国民党元老,像周作人这样的北大教授,一旦附逆之后,就是罪无可挽,永堕地狱。所以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应该有个基本的判断与是非观念。《团长》认为表现的这些人出身低微,所以就是“炮灰”团,这是完全荒唐的,也是完全经不起实践检验的。

  在人类历史上,自古以来就有所谓犬儒权谋主义,提倡逆来顺受,从古希腊的犬儒派到近现代的黑格尔的历史观都有这种倾向。它只承认历史的必然性,不承认个人的主体性。黑格尔的历史观认为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既然这样,主体就要顺应历史。在中国历史上也有这样的说法,像孔子就说“知其不可”,像庄子说“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提出“以物为身”,提出的“安之若命”,就是认命,完全认同历史,这是《庄子》当中消极性的一面。但《庄子》中还有抗争的一面,有率性自然、愤世嫉俗的一面,比如提倡“物物而不物于物”,影响到嵇康、陶渊明等魏晋名流。在人类精神史上,一直有两种哲学,一种是黑格尔的“历史决定一切”,个人是微不足道的。黑格尔的历史主义也有他的道理,他强调历史的必然性,反对偶然性。但还有一种是近代的康德的哲学,他强调建立的主体性。康德美学强调崇高,认为美的最高形态是道德的理想。康德强调人类主体性,用主体性来抗争历史的必然性,这就是中国古代所说的“知其不可而为之”。

  我认为康德的主体性歌颂崇高,歌颂悲剧,更富有审美的魅力,在文艺作品中更具备生命价值。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说:“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王国维引用了尼采的话,以说明李后主词作由于有了深切的生命体验,因而超越时人,成为一代词宗。

  如果照“每个人都是历史的炮灰”的提法,那么中国人就活该做亡国奴。我们知道汪精卫在抗战时期一再鼓吹要“审时”,不要感情用事。在中国历史、批评史上也有人为秦桧叫好,说秦桧是审时派,即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岳飞是高蹈派,只会唱高调,“知其不可而为之”,最后落得个悲剧下场。我觉得这样说是非常可怕的。在中国的正面战场,包括我们看到的远征军的胜利中,盟军的支持是重要的。但即使中国没有国际社会的支持,中华民族依然会有很多人成为“精卫填海”、“荆轲刺秦王”那样的悲剧英雄。荆轲知道杀不了秦王,可还要去赴死,人们把他作为英雄来歌颂。所以我历来鄙视张艺谋《英雄》中的犬儒主义。如果照“每个人都是历史的炮灰”的提法,那么我们一切都是徒劳的,一切都是白搭。这种犬儒的哲学,在当今居然获得很多人的喝彩,在《南方周末》上成为一种堂而皇之的理论。我认为,作为人文学者与知识分子的批评者,有必要对这种现象进行文化批评。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像庄子说的,“夏虫不可以语冰”。该剧编剧自称是一个反英雄的人,“我本质上根本就是一个反英雄的人,我不相信英雄”。而且公开宣传“戏里面没有什么真正的英雄,或者说最像英雄的人,到结尾的时候一句话全给翻过来——‘不要贴上天神的名字,你这个爱哭的孩子。’”就像庄子骂惠施的故事,不能说猫头鹰喜欢死老鼠,就以为天下人都喜欢死老鼠。现在有相当一部分人蝇营狗苟,但绝对不能说这样的价值标准就能覆盖一切,代替一切。最近重播的《四世同堂》有很多地方不如老版本,但赵宝刚导演的《四世同堂》还是把老舍剧中的核心精神表现出来了——他描写了两种中国人的人格,一方面是神圣和庄严,一方面是卑劣和无耻。而《团长》编剧的这种眼光,实在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我们从《南方周末》的介绍中也可以看出,作者写这部作品,第一,是出于商业目的。因为原来准备拍《隋唐演义》的,结果从隋唐演义一转身便成了远征军,这个转身也未免太滑稽了。第二,从编剧到演员,骨子里也不相信英雄主义,所以指望他们创作出像邓贤《大国之魂》那样的作品是不可能的。我在《大国之魂》初版的时候,就买了这本书,那是1991年。我最早了解远征军也是通过这本书。读《大国之魂》确实感到耳目一新,确实为作者邓贤描写所展现出的士气和那一段历史所感动,所振奋。邓贤的作品完全是以一种80年代人文思潮来写的,他们相信英雄。我认为即使是现在,《大国之魂》对年轻人还是有巨大的感召力。崔永元也拍了一个电视专题片《战火传奇·滇缅碎忆》,他是从正面表现的。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尤其在现在世界经济低迷、文化低迷的时候,重温这一段历史,是非常有价值的。在这一点上,中国人倒是应当向奥巴马学习。

【编辑:张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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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巴人的原贴: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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