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多名北大荒知青患精神病入住医院知青科(图)(2)——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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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多名北大荒知青患精神病入住医院知青科(图)(2)
2010年03月24日 05:45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身世

  午后的太阳也照在不远处的知青科活动大厅。乍一来到这里的人如果会为一件事情惊讶,那就是笑容。

  笑容在这里一点都不陌生,事实上,它就像透过白色窗户和银灰色窗棂照进来的阳光一样常见。李大水喜欢诗歌,偶尔也朗诵普希金,是他自己改编过的版本,“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他露出一种婴儿般惊喜的笑,“我们对生活应该是什么态度,对工作,对人生,应该是什么态度?”

  李大水是北京人,1968年来到北大荒时刚刚读完初二。但他的知青生涯刚开始就结束了,在一次事故中,他摔伤了脑袋,再也没有痊愈。生活欺骗了他,他说他后悔来到北大荒,但又笑着反问:“后悔有什么用?”

  陈平原则在唱歌的时候才会笑,他口齿已经不清,人们要通过音调才能判断他唱的歌词,“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他只会唱这一句,然后停下来,默然地走回座位。他是个老北京,口音还带着浓重的北京腔,但他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在这个被歌声和笑声包围的地方,汇集了与北大荒有关的各种只言片语。有人在歌里唱到“毛主席”,一脸严肃;有人在方格本上写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字迹潦草但笔画很用力。“响应毛主席号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是很多人都能脱口而出的,但说起自己来,他们变得结结巴巴,神情疑惑,或是漠然。

  关于他们身世的最详细记录,也许就是医院里病例中短短的两三行话。在那里面,一个人的一生被简要地浓缩。其中一份病例是这么写的:“8岁上学,初中文化,1963年下乡,性格外向,朋友多。”

  这已经是包含最多细节的病例了。知青科主任吴斌亲自将大多数知青病人接到医院里,并整理他们的病例。他尽力寻找这些病人的过往经历,但很难如愿。

  有的病人是从其他医院转到这里,也有的则是从家里接来。吴斌见到很多患病的知青,被关在家里,或者锁在窗棂上,其中一个因为被铁链拴了太久,手臂落下了残疾。

  吴斌是知青的孩子。他的父亲从哈尔滨来到北大荒,从此再没有离开。在农场长大的吴斌,从小就窝在知青的宿舍里,看他们打球、说笑、唱歌。从小学到中学,吴斌的老师许多都是知青,他形容这些来自大城市的年轻人“让他看到了一种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并在心里有了梦想”。

  吴斌的父亲去世第二年,2008年12月,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成立,吴斌又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这些当年为他带来梦想的人。

  当年,这些人潮水般涌入北大荒时,意气风发,心怀憧憬。如今,他们连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都不大记得了。就连当年被认为最清高的郜阿利,如今也只关心自己的馒头是否够吃。如果说他也有梦想,那么他想“尽早回到南横林子”,他在那里住习惯了,他想回去劳动。

  劳动

  劳动是郜阿利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尽管他又瘦又矮,眼睛还近视,但他有一整片白杨树林来见证自己的北大荒岁月。

  这片树林如今安静地站在八五二农场五分场五队西北方,旁边偶尔有车来来往往,一闪就过去了。因为太大,用目测很难形容它的面积。从上世纪70年代的某一天开始,北京知青郜阿利凭借很少的帮助栽下了它。

  郜阿利只是把剪下的杨树枝一条条插在土里,30年后就成就了一片树林。他讲起这片林子,就像一个老军人讲起一场辉煌的战斗,头略略抬起,说话的声音也大很多。当年,他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这片林子,有人胆敢偷砍一棵,他一定要追到人家门前,发表一篇长篇大论的谴责,然后撕下纸来写成罚单。

  五队的老队长王吉祥是将这份差事分派给郜阿利的人。这名最早开发北大荒的山东老兵说,那个让郜阿利感到骄傲的职业,最初只是为了照顾这个瘦弱的大学生。

  郜阿利记得自己割过豆子,锄过地,“比较能奋斗”。王吉祥的记忆与此不同,在他看来,郜阿利并没有过多地遭受北大荒最艰苦的劳动。这些在酷热的夏天和严寒的冬天发生的劳动,深深印在许多知青的心里。不过,郜阿利大多数时间在其他地方,因为他知识水平高,他曾经被调往总场教物理,后来被调回队里,从事的也是比较轻松的林业员工作。

  在短短的几年中,没有人知道郜阿利究竟栽了多少树,按他自己的计算,也许有10万苗。路过那片树林的人们已经很少想起当年那个有点固执的林业员,有人连这片林子的具体位置也指不出来。

  这就是这个知青花了大半生在北大荒留下的几乎所有的印记,不久之后,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然后辗转许多地方,经历疯狂、遗弃和拘束,最后来到知青科。

  不出意外的话,他恐怕很难再为这片土地留下更多东西。他会在那明亮的、气味略有些刺鼻的病房里,与病友们一起慢慢老去。

  安养中心

  郜阿利想离开这里。他的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衣服整齐,身体也比以前胖了很多,但他不喜欢这里的封闭,也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好本应他自己做好的事情。

  起码在物质上,他很少比现在过得更好。他的老邻居们都记得他在五队的房子,当时,他患了病,妻子和孩子已经搬离。他独自将房门锁住,冬天不生火,也不盖被子,喝着菜窖里渗出来的生水,拒绝任何人前往探视。

  如今,郜阿利住过的房子已经成了别人的家,那段生活也逐渐变成人们越来越少提及的悲惨往事。对很多知青来说,北大荒的艰难岁月已经过去了,大多数人返城、工作,有的变成富商、教授,有的仍旧普通。

  但对于知青科里的50多个知青来说,那段艰难的岁月一直没有离去。友谊农场的姜盈国是拖拉机手,那原本是一个风光的职业,有一次,他开着拖拉机轧过一捆稻草,却断定自己是轧死了人,精神从此失常。那个假想的受害者跟了他一生,尽管知青年代在那之后很快就结束了。

  在北大荒,李文魁和康金环的故事最为人熟知。李文魁是哈尔滨人,1971年精神突然失常,据说是因为爱情。康金环是当地女人,有丈夫,有孩子,却收留了被家人遗弃的李文魁。李文魁在分裂的精神世界里生活,康金环则尽心地在现实世界中照顾他。等到媒体发现并报道这件事时,李文魁已经不声不响地被她照顾了30年。

  据说,这就是黑龙江农垦总局拨出3000万元,为知青精神病人设立北大荒知青安养中心的直接原因。一个不完全的统计显示,这样的病人在北大荒有100多人。

  安养中心设立在佳木斯市。这里是当年知青们到达北大荒的第一站。当年,这里从年轻人到年长者,都被要求背诵16个字的“北大荒精神”,如今,这16个字很多人已经记不准确了。

  几年前,在市区的松花江边上,一个巨大的广场被耗巨资修建起来,上面刻着回城后功成名就的“知青代表”的名字。离广场不远的安养中心里没有“知青代表”,他们的名字在北大荒的历史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知青科的年轻护士郝姗姗,母亲是知青。她所知道的知青故事多半是听说来的。如今,她开始照顾这些与母亲分享了同一场历史的老人。

  农垦第二医院的院长黄春光也在农场长大。他和最晚来到北大荒的那批知青同龄。担任医生后,他为这些知青看病;知青返城时,他和大多数医生一样“犯过错误”,替他的病人们开了一些并不属实的诊断书,因为他实在不忍伤害那些人渴望回城的心情。他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他的命运又一次和知青发生了关系。“命运真是奇妙。”黄春光感叹说。

  更让他感叹的是,他的这些病人都在自己最好的年龄来到这里,然后再也没有回去。他们坐在淡紫色的窗帘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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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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