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海港东眺,在烟波浩渺的海面上,远远可以望见一座耸峙的小岛。朋友告诉我,那就是刘公岛。威海海口南北走向,海岸线均匀前伸,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海湾。从高处俯瞰,那海湾极像慈母舒展的双臂,刘公岛就坐落在两只手臂缓缓围拢的胸前。
从地理意义上看,刘公岛只是茫茫东海汇入渤海湾时一座不起眼的小岛。然而在中国近代史和中国人民抗击侵略史上,刘公岛的名气却一点不亚于沈阳的皇姑屯、北京的卢沟桥。40年前我还对历史茫然无知的时候,就在电影《甲午风云》中记住了刘公岛这个名字。
千寻铁索沉江底 一片降旗出石头
恰好是110年前,也就是1895年的2月14日,大清国的北洋海军在这里向侵略者签署了《刘公岛降约》。10艘北洋海军的军舰,全部换上了日本国的太阳旗。仅余的“康济号”被解除武装后,装载着丁汝昌、刘步蟾、杨用霖、戴宗骞、沉寿昌、黄祖莲等6位北洋海军将领的尸棺,黯然离去。中日甲午之战以侵略者的胜利、被侵略者的惨败而告结束,曾威震海内外的北洋海军全军覆灭。两个月后的4月17日,在大清朝二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李鸿章,于日本的马关与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签署了《中日讲和条约十一款》,俗称《马关条约》。《条约》名为“中日讲和条约”,实际上条条款款都令中国人蒙受着巨大羞辱: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岛屿、澎湖列岛;赔偿日本军费白银2亿……更可气的是,《马关条约》签订6天后,俄国以“条约”侵害了他们的在华利益为由,纠集法、德两国出面干涉。日本因无力抗拒,被迫接受三国条件,结果又让清政府拿出白银3000万“赎回”自己的国土送给另一个国家。
那是中华民族一段最悲惨的岁月,那是一段让华夏儿女想起来都会汗颜的历史!实际上,身居弹丸之地的日本,对幅员辽阔的中国领土垂涎已久。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靠着坚船利炮掀起的瓜分中国的狂潮,进一步刺激了日本对中国乃至周边亚洲各国的领土欲望。通过明治维新在短时间内,从封建社会跻身资本主义强国之列的日本,以“武国”和“扩张”为最高国策,疯狂推行向东南亚扩张的“海洋政策”和向朝鲜扩张进而占领中国的“大陆政策”。甲午海战可说是日本谋求中国领土的起始之战。
北洋舰队换来一座颐和园
可悲的是,就在日本国内连女中学生都将卖身的钱捐出来,支持政府穷兵黩武使日本海军迅速崛起的时候,清政府的统治者却还在虚幻的莺歌燕舞中醉生梦死。“老佛爷”为满足自己的享乐欲望,不惜挪用本来早已捉襟见肘的巨额军费为她建造耗资巨大的颐和园。而那些腐败官僚们为了中饱私囊,竟然在弹药制造中偷工减料。甲午海战中北洋水师用的炮弹,不仅有不少“哑弹”,而且大部分弹头内竟不装火药,击中敌舰的炮弹只是穿甲而过,根本不能制敌于死命。
刘公岛上被称作“水师衙门”的北洋海军提督署中厅东厢,彩塑着当年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壮烈殉国的场景。据介绍,丁汝昌是在水师兵败,刘公岛倾覆之际“吞食鸦片”自尽的,丁汝昌当然是忠贞报国之士。但是,身为北洋水师最高统帅的丁汝昌平时吸不吸鸦片,史料上没有记载,不知是否为尊者讳故意没做记载。我以书生意气妄自揣测,这个丁提督怕也是“瘾君子”,否则,在那样紧急时刻他去哪儿找那么多鸦片供他吞食!推而广之考虑,北洋海军乃至整个清军将士恐怕抽鸦片的不在少数。呜呼!靠这样的军队,有这样的政府,不亡国也难。
“水师衙门”曾朝向大海
正午的阳光洒下来,为刘公岛上的“甲午海战馆”罩上了一层迷蒙的光晕。漫步在环岛公路上,徐徐海风扑面而来,清爽而怡人。然而,我却觉得脚下的路连同这块小岛竟是如此的沉重。“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强盗的逻辑。我们当然不甘落于人后,当然要千方百计把经济搞上去,可我们决不能因此就宽容强盗的恶行,就放松对强盗的警惕。因为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强盗存在有强权政治盛行,善良的人们就永远不会有安宁,永远不可能心无旁骛地安心经济建设。
刘公岛码头差不多就在岛的中部。站在码头上回望威海湾,我突然觉得,那半月形的港湾其实就是两扇缓缓开启的门扉,脚下这座小岛正是这大门口一个忠诚的哨兵。这哨兵日夜值守,千年万年,风雨沧桑,忠贞不渝,默默护卫着祖国母亲的和平与安宁,时刻警惕着那些贪婪而淫邪的目光。我注意到,当年修建的北洋海军“水师衙门”是朝向大海的,新落成不久的“甲午海战馆”上面那尊北洋海军将领的雕像也是朝向大海的。那将领神色凝重,傲然云天,永远醒着的双目,透过单筒望远镜日夜注视着那从未曾平静过的海面,让所有从他身下走过的人,都会不由地对他肃然起敬。
文章来源:香港文汇报 作者:梁陆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