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今年陕西“高考状元”的“及第巡游”乃商家策划,于是媒体的炮火算是找到了具体目标,冷嘲热讽,万箭齐发。而在另一面,虽然未加任何人为策划,高考分数公布之后,北京的多家心理诊所仍然门庭热络,心理医师们忙于应对考生病员之余,还为他们的病症命名曰:“考后综合征”。
按照医生的描述,“考后综合征”大致表现为两种症状,其一是“考试失意闷闷不乐,焦虑不安,沮丧颓废”,严重者甚至产生自杀倾向;其二是“考场得意,极度兴奋,生物节律被彻底打乱”。两相比照,竟大致相似于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范进中举”之前后。
我们当然无意将出现心理不适的考生讥讽为范进,况且就作者本意而言,范进作为制度的受害者,其可悲可悯也远大过其可怜可笑。而在科举为唯一“登天梯”的制度下,有新科状元“骑马夸官”的荣耀,就少不了屡试不中的失意。“范进中举”不过大悲大喜之后的极度反应而已。参照这样的规律,当“高考状元”被越炒越热,以至惟妙惟肖到锦袍加身、乘车巡游、祭拜文曲、粉墙题名的时候,心理诊所内多几个“考后综合征”患者,也就再正常不过。不过需要指出的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状元夸官”与“范进中举”之间,都不是因果关系,他们是同一制度下的不同祭品而已。
因此舆论可以批评商家策划“状元及第秀”的恶俗思路,却不必将“考后综合征”的多发归因于商家的策划。客观地说,如果没有近年来不断升温的“状元热”,也就不会有商家策划出“状元及第秀”的闹剧。再进一步分析,如果不是高考被越来越强烈地赋予“生死一搏”的色彩,“高考状元”也就不会越来越成为被媒体热炒的概念。
于是问题几乎回到了那个纠缠不清的起点:在教育体制和高考制度没有根本改变的情况下,在现象层面对各种弊端的批判几乎都无处着力。即使面对日渐荒诞的“状元秀”,或日益严重的“考后综合征”,媒体,即使是负责任的媒体,也只能作一些聊胜于无的呼吁:
希望家长们尽量给孩子一点自主的选择,使他们在考前就能够不承受那么大的压力,而不是到考后再去医治“综合征”。也希望商家、媒体都能克制一下寻求商机和吸引眼球的冲动,而不是一味在“状元热”的火堆上添柴。
尤其需要呼吁的,是希望各地政府及教育主管部门,不要把“高考状元”当成炫耀政绩的资本,乃至把“状元”包装起来作自己“夸官”的道具。在市场经济社会中,除了法律之外,对商家、舆论都只能实行软约束,唯有政府却不在此列。如果某种行为证明对社会的健康发展不利,政府首先应该受到足够的约束,使其不涉入其中。
至于地方教育主管官员亲身参与“状元秀”的行为,理当严加禁止。即使尚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改变已经日渐呈现弊端的考试制度,各级教育主管部门也不应该再以任何方式,参与强化这一制度非胜即负、非成即败的严酷色彩。 (来源:北京青年报;作者:张天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