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一个下雨的黄昏,走得有点乏的我们坐在青田欧陆风情街上的一间咖啡馆里,意大利浓咖弥散着浓郁的醇香。轻柔的音乐和着身前身后陌生语言的窃窃私语,玻璃幕墙外是行色匆匆的路人,一时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
一位老外走进来,叫了一杯咖啡,坐下。在街头、田野、商店、学校,或者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农家,碰上几个金发碧眼却讲着一口青田方言的人,在青田这个华侨之乡只是一个很平常的生活场景。青田这方郁郁葱葱的土地上,长满了神奇的故事树,风儿轻轻一吟,就会落下一串传奇。
“这位是青田县侨联主席陈耀东,是全国优秀侨务工作者,浙江省政协委员。陈主席可是一个传奇人物呢!”陪伴我们参加“文学品读青田”采风活动的当地文联主席的特别介绍引起了我的关注。
一张外国人的脸,一口青田乡音的普通话,随着陈主席的讲述,我的思绪不时地在德国和中国的土地上切换着,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一剪秋水望断天涯路。
第一次相见
中国妈妈一把搂住了他。
1957年,德国柏林的一个火车站。7岁的耀东,挥手告别了5岁的妹妹耀媚和高高大大的德国妈妈玛达,跟着父亲陈铭奎踏上了开往中国的火车。那一年,在德国已有24个年头的陈铭奎,虽然新组建了家庭,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一家四口住在东德,生活安稳,但他心里却常有波澜泛起,新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和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吸引着他,召唤着他。更何况在老家,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儿子呢。所以他决定了要叶落归根。
小耀东以为父亲只是带着他去玩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一“玩”就是一生呢!从此,听不到妹妹天真的笑声,感受不到妈妈抚摸他的双手,亲人隔着山隔着水,天各一方,久久不得相见。
当火车缓缓停靠在上海火车站的时候,陈铭奎终于见到了从青田赶来接他的大儿子——耀东的中国哥哥陈耀琪,此时,他已经是一个24岁的青年了。他一把抱住这个可爱的小弟弟,虽然他们是一对长相不同、语言不一样,且相差17岁的同父异母兄弟,但他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脉,让他们觉得彼此没有隔阂。
穿着西服、皮鞋,操着一口德语的洋娃娃耀东的到来,使这个僻静的小山村沸腾了。
出门24年的丈夫突然回来,还带回一个洋娃娃,陈铭奎在家乡的妻子夏松杏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只是紧紧地搂住了流着丈夫血脉的耀东,这就是善良贤惠的中国女性呵!
这位善良的中国母亲对耀东充满了怜爱,当晚就搂着耀东一起睡了。由于水土不服,几天后,因为牛奶没了,面包也没了,肠胃还没习惯中国的饭菜,小耀东生病了。夏松杏很着急,分分秒秒一刻不离地守护着他,精心地调理。在她的悉心照料下,小耀东渐渐熟悉了这里的一切。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他开始学讲中国话,也像别的男孩子那样下河捕鱼、爬树抓知了,农村的生活虽然艰苦,却也很有乐趣。
这位忍辱负重的中国妈妈,早年丈夫远离他乡时,独自把儿子养大,吃了很多苦,受了许多的歧视,但她用柔弱的肩头独自支撑着一个家。耀东回来后,她更是把全部精力花在培养孩子、料理家务上。耀东小时候很调皮,有时把人家的一些东西搞坏,也会和小伙伴发生争执打闹,但是她从来没有骂过一句,更舍不得打一下耀东,只是细细地讲道理,耐心地引导他做个好孩子。
陈耀东对中国妈妈的感情至深,他动情地说:“如果有一天妈妈要离我而去,我真的会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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