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界的悲欢离合 青田侨联主席和他的三个妈妈(2)

　　三十年思念

　　妈妈却说她不是他亲生的妈妈。

　　10年之后，陈耀东已经能讲一口地道的青田话，德语则几乎忘光了。刚回到中国时，陈耀东的德国妈妈玛达和妹妹耀媚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联系，除了书信，偶尔还能收到从德国寄来的玩具。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一切都被迫中断了。中国妈妈对他无微不至的爱，冲淡了他对远方生母和妹妹的思念之痛。而这份东方文化下的母爱和家教，更让他从情感到品格都深受濡染，终生获益。

　　初中毕业后，陈耀东和所有中国农村的孩子一样参加劳动。因为学习成绩很好，人又很老实，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一所小学校叫去做临时代课老师，后来转为民办教师，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成为一名正式在册的教师。

　　陈耀东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他自己也结婚成家，有了3个子女。改革开放后，一些从青田出去到海外谋生的乡亲开始回家探亲，这又触发了陈耀东和父亲对玛达母女的思念。他们曾经托在国外的朋友去寻找，但始终没有什么消息。

　　1982年，82岁的陈铭奎带着遗憾告别了人世，临终前他把一些文件交给了耀东：是父亲在东德时的一个临时护照，还有耀东的出生证件。那些泛黄的纸维系着耀东的生命起源，他就收起来珍藏着。

　　陈耀东和他的全国劳模父亲一样，积极肯干、要求进步，入了党，走上了当地教育部门的领导岗位。1990年，他因为特殊的归侨身份，被任命为青田县侨联主席。而当时青田的华侨人数已经有十几万了。

　　那时，一些从国外回来的所谓混血儿，一些老华侨在国外的子女纷纷回来寻根。亲历过离恨别苦的陈耀东很热情地帮助他们找亲人，那些失散多年的亲人们重逢的场面，常常让他落泪。触景生情，他想见到母亲、见到妹妹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了。

　　于是，陈耀东将父亲生前保留下来的照片和信函、文件，进行整理复印，寄给了在德国的华侨朋友处，请他们帮助查找。

　　1995年，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了：他爸爸的一位朋友找到了玛达母女，她们也很想了解在中国的彼德(陈耀东的德国名字)……陈耀东拿着信纸的手一直在颤抖，眼泪止不住潸然而下。

　　终于等到了相约在中国见面的9月，陈耀东特地通知出国在丹麦的女儿赶去德国，陪着奶奶和姑姑坐飞机回来。温州机场，陈耀东和中国哥哥一起去接他失散了30多年的母亲和妹妹。陈耀东老远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女儿旁边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还有一位高高、瘦瘦的德国女郎，没错，那肯定就是妈妈和妹妹！他曾无数次看过父亲保存着的一张合影。陈耀东顾不得自己的女儿，老远就妈妈、妈妈一声声地叫着，她们一到出口，他一下子就抱住白发苍苍的妈妈，还有妹妹。这是一个等待了30多年的拥抱呵，旁边好多来接机的人都看得流下了泪。妈妈摸着儿子的脸，已经50多岁的男人了，但在母亲眼中儿子永远是小孩啊。一切依旧如当年，恍若在梦中。

　　德国妈妈和妹妹，还有家人，坐在青田的家中，唠家常，回想过去，童年时的快乐记忆一点点从心海里浮了出来。陈耀东拿出父亲留下的照片和出生证等资料给德国妈妈看。其实，在陈耀东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出生证的生母这一栏，写的是布兰德，而眼前的德国妈妈却是叫玛达呀。

　　虽然出生证上母亲一栏的签名不一样，可陈耀东从未怀疑过玛达不是自己的生母，因为玛达曾经给予他的关爱不可能不是一位母亲所能做得到的！不料，这位千辛万苦找到的德国母亲的回答却又让陈耀东大吃一惊。

　　陈耀东坐在德国妈妈玛达的身旁，妈妈摸着他的头，清清楚楚地说：“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另外一个德国女人生的。因为我和你爸爸是朋友，你爸爸一个男人，没有办法带这么小的孩子，当时你是个出生才几个月的婴儿啊。所以，我跟你爸爸组成一个临时家庭，就把你养了起来。第二年，我也怀孕了，就生下了你的妹妹耀媚。”

　　陈耀东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玛达的爱抚和呵护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一直刻骨铭心在他的记忆中，和普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模一样啊。7年的养育、关爱，他和妹妹拥有的是同样快乐的童年，这样一份厚重的爱，和中国妈妈夏松杏一样，就是事实上的母亲！

　　陈耀东陪着德国妈妈和妹妹在中国玩了半个月，依依不舍地把她们送上回德国的飞机。临别，陈耀东又一次热泪满盈，此去人生，再见是何年何月啊。他一再叮嘱妹妹，好好代哥哥孝顺母亲。

　　送走了养母玛达和妹妹，陈耀东的心情又变得复杂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时时缠绕着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骨肉分离？为什么父亲保持了半世纪的缄默？他的生母是否还健在？在哪里？

　　可是，除了一张父亲一直保存着的老照片和布兰德这个名字，陈耀东对于亲生母亲一无所知。父亲在世时从没跟他讲过这些，德国妈妈也不知道更多的信息。寻找就暂时搁浅了。他在青田县侨联主席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同样的经历和感受，让他太能设身处地地替华侨们着想了，他热情忘我地工作着，多次被评为全国优秀侨务工作者，并被推选为浙江省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