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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92岁老太帮助家里多个保姆学习成为金牌月嫂(2)

2012年07月18日 08:13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参与互动(0)

  “人跟人应该平等”

  有关“春蚕奶奶”和保姆们的故事,实际上是在一本名叫《历程》的书里被找到的。这是孙世英老人90岁那年写的自传,讲述了她和丈夫一生的故事。

  在这本书里,与保姆相关的内容仅占其中的半页。老人写道:“我认为青年的女孩,初中文化,工作不易……来做家庭服务……我能培养帮助她们也是应该的。”她猜想,或许是由于将书送给了自己所在的党支部,支部成员发现了这其中特别的一段并通知了记者,才使她受到媒体关注。

  尽管帮助保姆的故事仅占其中极小的一部分,可孙世英却觉得,正是那本书中叙述的生活和经历,让自己成了保姆们如今面对的这样一个人。

  她1921年出生于江苏徐州,祖母家经营银楼,是徐州城的第二大富商。父亲曾参加北伐战争,任职团长,后又在徐州任过盐务局纠察队长和税务局长,“都是肥官”。因此,孙世英从小读幼儿园、教会学校、高级助产学校,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丈夫刘琦行与她青梅竹马。刘父是黄炎培的同学,曾任国民党苏浙皖监察使、南京教育局长。刘母1909年就加入同盟会,后以“革命元老”的身份当选为国民党的国大代表。

  这样的两家人,或许很难想象,自己的儿女居然加入了中共地下党。他们在南京举行婚礼时,后来在台湾出任“总统府秘书长”的国民党元老张群前去道贺,李宗仁、宋美龄也专程派代表前往。正当这些国民党大人物走进一楼大厅的婚宴时,地下党却正在二楼孙世英的新娘梳妆室里召开秘密会议。后来,刘琦行与父亲背道而驰、加入共产党的消息,甚至还曾登上多家报纸。

  为了躲避蒋介石政府的迫害,这对年轻的夫妻曾躲去香港。1949年4月,政权改变前夕,他们乘船北上,回到北京。

  如今,人们带着对“春蚕奶奶”故事的好奇走进这个家庭,才得知了更多传奇的往事。老先生刘琦行在几年前去世了。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为宣传抗日一天走60里路以至于抱着脚痛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世纪。如今出门已经需要坐轮椅的老太太,还是会时常将话题说回到那些过去的时光。

  她说,自己一生为人受到两个人的影响。一位是她的祖母,那是个善良的前清女人,如果有乞丐来家里讨饭,这位女主人都会亲自将好饭好菜送到乞丐面前。而另一位,则是她的“老乡”周恩来,“他是个无儿无女却毫不自私的人”。

  “人跟人应该平等。”孙世英说,这是她参加革命后一直坚持到今天的信念。

  今年正值“反右”运动55周年,她曾接到中组部原副部长李锐的电话,希望她写写刘琦行在“反右”中被下放时的情况。当谈起这个话题时,一直很平静的老太太承认,只有在1957年的时候,她“有些后悔”。

  “我们是为了不做亡国奴才抗日,为了民主和自由,才反对国民党,加入共产党。”这位老党员缓缓地说。

  在谈起为什么要尽心力培养家中的保姆时,孙世英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些小姑娘十七八岁就出来打工了,要是我的孩子17岁时,我可宝贝她。”

  直到几次聊天后,她才告诉记者,自己的孩子在那个年岁时,正值“文革”。当时她被隔离起来,关在一个学习班里,由6个年轻人看守。每天晚上200瓦的灯泡亮着悬在头顶,令她无法入睡。老地下党员刘琦行每次送饭时,都将一小张透明纸包成团放进饭盒一角,纸上有时写着“一定要坚持说实话,不要怕威骂”,有时写着“说实话吃好饭”。

  “那些看管我的青年们,她们哪有这种做地下工作的经验。”老人在自传里这样写道。只是,由于这场家庭变故,她的孩子大病一场。

  “我有时很难过,想回家,但又不甘愿回去”

  并不是每一个保姆都愿意学些什么。孙世英把来家里工作的保姆归纳为3种:有些年轻人学习能力强,“我愿意培训她,也不耽误什么事”;有些中年人,可以学学营养知识和膳食搭配;还有些人对学习没兴趣,也就“从不勉强”。

  她常说,自己是个“脾气不太好,要求比较高”的人。在她家里,门把手必须每天都消毒,回答问题不能用模棱两可的“可能,差不多”,只能说“是”或“不是”。因为当了几十年的医生,她的鼻子特别敏感。一次,保姆从身旁经过,她闻到一点异味,就立刻送对方去医院治疗妇科病。学习也并没能让所有人都过上满意的生活。2005年,只有20岁的小荷从甘肃老家的电脑学校中专毕业后来到北京。她找不到与自己专业有关的工作,只好想着“先到个人家过渡一下”。就这样,她在孙世英家做了两年多的保姆。

  直到今天,她都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这段经历,在谈话中很少提到“保姆”两个字,有时干脆就用“这一行”来代替。小荷承认,自己“从上学的时候就对这一行有抵触”。仅有小学学历的堂妹也在做保姆,这或许是她抵触的原因之一。

  一天,她走在街上,被塞了一张补习班的传单。看看里面的科目,她觉得“会计班”看着挺不错。回到家,孙奶奶也鼓励她的选择,还亲自送她去报名。她一边在奶奶家打工,一边在学校上课,坚持了一年多,又考了专业证书。接着,她就彻底离开“这一行”,在北京的一家公司里当上了会计。

  在小荷看来,“奶奶是个典型的好人”。直到现在她仍每周都去看奶奶,帮她家里交电话费、开通网络,也向她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她有时还会带着男朋友一起回去,却不说自己在这家里做过保姆,而是称呼老人的女儿为“干妈”。

  她还是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后来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会计这份工作,每月工资3000多元,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艰难。小荷拒绝与记者见面,在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上去仍旧充满迷茫:“这样就是安稳吗?我也不知道。我有时很难过,想回家,但又不甘愿回去。”

  月嫂邦燕则算是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她的收入可观,丈夫也在一家小区物业公司找到了比较稳定的保安工作。这个爱笑的女人如今对身份证上的名字“帮艳”并不怎么喜欢,在介绍自己时,她会郑重其事地说:“我的名字是安邦定国的邦,燕子的燕。”

  看上去生活正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由于工作他们没法照顾孩子,女儿在小学三年级时就被送回了邦燕的老家,四川青川。

  正如孙世英老人所了解的那样,在这座城市里,保姆与雇主之间的矛盾时刻存在。邦燕也未能例外。

  去年,她曾被雇到一个三胞胎家庭。那3个婴儿“小极了”,刚出生时分别只有3斤、3斤和3斤半。“只有这么大一点。”邦燕伸出双手比了比。她照顾着三胞胎一点点长大,因为3个小男孩儿很少有同时睡着的时候,她只要稍稍打个盹就会被哭声惊醒。

  那段时间,邦燕实在累坏了。满月那天3个孩子同时睡了两个小时。就是那短暂的两个小时,让邦燕感到“实在是太幸福了”。年轻的父母对她非常满意,甚至希望能雇她一整年。但三胞胎的奶奶却极厌恶这位月嫂。邦燕一直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凭猜测,原因大概是自己的喂养方法与老人常有不同。她先是被老太太撵走,然后又被那对年轻的夫妇接回家里。

  一次,雇主给她放假回老家,她也不敢和女儿多待几天,匆匆赶回北京。可没想到,刚一回来她就彻底被那位奶奶撵了出来。年轻的父亲给邦燕发的短信里写着,他会让孩子长大后记住月嫂的恩情,但他“实在无力阻止家长疯狂的举动”。

  这家人或许并不知道,就在那次邦燕与自己的女儿分别后,刚上五年级的小女孩哭了很久。她在发给妈妈的短信里写道:

  “妈妈我不会让您操心了。我会好好学习的,等将来考上北京大学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妈妈我不会常烦你的,但也要常联系哦!妈妈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想你但不哭吗?妈妈如果我想你忍不住给你打电话烦你,请不要闲(嫌)我烦好吗?好了妈妈,再见。”

  在邦燕的钱夹里,除了一家三口在老家的合影,还一直放着三胞胎的照片。她总觉得,就连对自己的孩子,她也没有“这么呵护、这么付出”。今年过年时,她趁老人不在家的时候,专门去看了一次已经长高长壮的三胞胎。

  可这件事还是传到了三胞胎奶奶的耳朵里。她给邦燕打来电话,在夹杂着脏话的语句里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我们家孩子不用你看。”

  邦燕默默挂断了电话。

  “我多了很多孙女,这是福气啊”

  其实就在孙世英老人的家里,也并非没有雇主与保姆间的矛盾。

  这里有过一个“流兮兮”的保姆,“脾气坏得很”,喝骂了老人从美国回来的孙子。“我老了,也不想听她大声说话。”孙世英说。另一个保姆,丈夫赌钱,又有了婚外情,她便每天像“发疯了一样”。有时,老人托保姆去买一盒华素片,那人便会偷偷地从盒里拿一板药藏起来。这样的小问题积多了,老人最后只好把她们辞退。但无论如何,如果对方要回老家,她总是会为她们买好回程的火车票。

  有时,老太太会想起小萍。为了900元彩礼钱,这个女孩9岁就被父亲订了人家。“那么小的孩子订个什么婚!”孙世英听说此事后气愤极了。她告诉小萍,赚到钱千万不能乱花,一定要赶快把彩礼钱攒出来还上。

  小萍也是一个小学都没怎么上就外出打工的女孩。在孙奶奶身边,她学会了使用计算器,也学习识字。后来她每天都能写上六七百字的日记,记录自己“每天做点什么想点什么”。

  可有一天,小萍出去逛街买衣服,突然慌里慌张地跑回家。“奶奶,我拿了人家一件衣服。”她嗫嚅着告诉老人。孙世英简直不敢相信小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让女孩马上把衣服还回去,可女孩哭着拒绝:“我不能还,还了他们会叫警察抓我的。”

  没过多久,小萍离开了这个家。临行时,她将自己写的一本日记送给了奶奶。

  所有这些不尽如人意的事,并没有让“春蚕奶奶”怀疑自己最初的想法,她仍旧认为,“女孩们本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我把她们拴在身边,就是害人家嘛”。就像如今在她身边工作的张崇,丈夫生了重病,老太太理解她希望能像邦燕一样做月嫂,多赚些钱。

  前不久的一天,张崇用轮椅推着她到市场,她买回一个“长手长脚的青蛙人玩偶”。回到家,孙世英将玩偶用作“教学器械”。“你看,洗澡时要轻轻按住婴儿的耳朵。”她开始一丝不苟地给保姆演示,如何“将掌虎口环于后脑勺,拇指和中指按住小孩的耳朵”。

  也许过不了多久,张崇也会借助她培训的力量,走向更远的地方。“有时候,雇保姆雇得伤心极了,我家都成了培训所了。”这个看上去有些衰弱的老人叹了口气,但随即又高兴起来,“她们从我这里出去,大多都把这儿当成家,时常会跑回来看我。我多了很多‘孙女’,这是福气啊。”(赵涵漠)

【编辑:姚培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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