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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30日 18:02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参与互动 
贾樟柯的精神切片——对故旧的怀恋对当下的慨叹(2)

  两年前,贾樟柯去美国华盛顿的朋友家探访。那一家人在孩子上小学期间移民美国,母亲原来是大学教师,英文很好,但父亲的外语却不好,为了让孩子尽快融入美国社会,父母就积极鼓励孩子讲英文,逐渐发展到基本丢弃了母语。后来父母二人因故离婚,父子二人之间的交流只能依靠谷歌翻译。

  “看到那个场面,我真的是五味陈杂。”贾樟柯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你知道语言所牵扯的乡情是不一样的,能想象到吗?那个孩子,在前些年,他六七岁的时候,还在汾阳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父母拉着他在跑,而几年之后,他摇身一变,就成了不会说中文的少年。”他顿了顿,又说,“牵扯了乡情之后,那种震撼更让人心酸。”

  关乎乡情,不只渗透在电影里。在如今太原城某个隐匿的角落里,躲藏着一家小小的面馆,它的老板是贾樟柯。

  那里是贾樟柯与旧时朋友与同学聚会的“秘密基地”,地处繁华地带,却暗藏玄机,非常隐匿,面对大批得知消息后企图前往探访的文青,贾樟柯只狡黠地一笑 “你们找不到它。”

  他不时回到山西,在面馆里和旧友们进行“纯爷们儿”式的聚会。吹牛,八卦,聊国际政治和国家领导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谈论普京。”贾樟柯说。而对于电影,他的朋友们很少触及,顶多只会偶尔开起这样的玩笑:“导演,今年你又‘潜规则’了谁?”而按照赵涛的讲述,贾樟柯和他的朋友之间的话题,永远是关于过去的鸡毛蒜皮,“比如上学时候,老师骂了谁,谁和谁又打了一架,基本都是聊了大半辈子的事,每年又再接着聊好几遍。”

  如今的贾樟柯似乎有意把生活劈成两半,一半是电影,意味着工作和事业;而另一半则属于家乡与故友。最近几年,他养成了一个喜欢回乡参加红白喜事的习惯,用贾樟柯自己的话形容“这让我感觉自己还在真实地活着。”这种心绪,似乎也被他投射到了电影中,在《山河故人》中,贾樟柯特意安排了一个面容喜感的胖子,作为小县城唯一的司仪,多次出现在婚礼和葬礼之上。

  在被记者问及是否觉得家乡汾阳变化巨大时,贾樟柯给与了一个否定的答案:“我从不觉得汾阳变得陌生,但也许这种感觉是因为自己回去的密度比较高,所以没有多年不见惊诧感。”

  而作为“汾阳媳妇”的太原姑娘赵涛却认为,汾阳的变化日新月异,“越来越有现代都市的味道。”

  陌生还是熟悉,过客抑或归人,这样的答案看起来显得颇为有趣并且意味深长。

  在早年完成关于汾阳的“故乡三部曲”之后,贾樟柯用了很多时光,在他的电影版图中勾画出了一块大大的疆域,山西、重庆、上海、湖南、广东,甚至阿拉木图和澳大利亚,都在他的影像中先后被跨越呈现。

  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地理学上的概念,《山河故人》中的“故人”,某种程度上,仿佛就是贾樟柯本人,在兜兜转转之后,他又回到了汾阳县城。

  古风

  在贾樟柯的故友梁景东看来,他身上一直具有着“书生气与江湖气”相互混杂的气息。

  关于贾樟柯身上的书生气,梁景东觉得,那是来源于他的父亲,一个在中学担任语文教师的老人,谦和儒雅,“他有智慧,但绝不卖弄。”梁景东回忆。父亲在世时甚少评价贾樟柯的电影,只在看完《站台》后,淡淡说了一句:你要是在五八年,肯定是个右派。

  而贾樟柯身上的江湖气则或多或少是因为撞上了大时代的缘故。与父亲那代人压抑隐忍的个性不同,1970年代生人的贾樟柯不仅见证了大革命风暴的遗迹,还一步步见证了1980年代的思想解放和1990年代的经商热潮。旧世界已经分崩离析,新世界的规矩却仿佛尚未建立,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唱着“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一边在气味复杂的录像厅看港片,一边在课余时间做买卖赚钱,心里怀揣着懵懂又壮怀激烈的梦想,大把大把地挥霍青春。

  关于贾樟柯的电影,国际主流电影评论界曾有这样一句流传颇广的评价:在中国,有贾樟柯这样一个叙述者,能够让我们理解这个国家在发生些什么。

  看上去,这仿佛是一句针对西方观众的广告语;而传回国内,它又拥有了一个更为醒目的译笔:在贾樟柯的电影里,读懂中国。

  虽然贾樟柯并不承认自己有“讲述中国”的义务与责任,但他也承认自己对各种突发新闻事件的关注,以及在作品中流露出“与现代社会快速的互动性”。

  但事实上,贾樟柯的“中国叙事”显然并非停留在对于当代中国的解读之上,剔除掉那些与现实保持极高敏感度的故事与事件,人们甚至可以在贾樟柯的影像中,隐隐看出一个幽深浮动着的、对于旧时代中国传统的想象。

  在驾车出门工作或者旅行的时候,贾樟柯和他的司机都喜欢打开音响听歌,但二人在歌曲选择的口味上却大相径庭。司机喜欢《中国好声音》以及一些“时下年轻人都追的歌”,而贾樟柯的欣赏习惯却还停留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候的港台流行音乐是他延续至今的保留曲目。“我们只好达成协议,先听一小时他的歌,再放一小时我的歌,轮流替换。”贾樟柯笑道。

  贾樟柯最喜欢的歌手是叶倩文,甚至不止一次在电影中选择叶倩文的歌作为主题音乐。在《山河故人》中,叶倩文的《珍重》又一次作为主题曲贯穿始终,那一把幽幽的声音,影射着主人公每个人生阶段的不同状态,隐隐唱出孤寂、乡愁与沧桑。

  “好多人问我,贾樟柯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老歌?那么喜欢叶倩文的歌?我真的回答不出来。肯定不是因为旋律的问题。因为新歌中也有那么多旋律好的歌,也唱得那么深情。然后我就在想这个问题,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我们所经历过的过去的情感,包括叶倩文的歌里,八九十年代港台流行音乐的爱情里面,那些粤语表达的老歌里面,充满了古风。”贾樟柯说。

  他强调“古风”这个字眼,甚至追溯到了他的录像厅电影时代,吴宇森的白鸽、周润发的风衣,还有叶倩文的歌,那些江湖儿女的红尘往事,构成了一个二十年前小镇青年全部的文化想象。

  “那些歌里不单有情,还有义,情义相连,这些关于情义的表达,成了我一直舍不掉那些歌的最根本的原因。”贾樟柯说。

  在贾樟柯看来,粤语老歌中的“古风”和“情义”是承接着中国传统文化顺流而下的,而《珍重》中扑面而来的宿命和危机感也让他觉得分外动人,“有一句歌词是‘盼望世事总可有转机,牵手握手分手挥手讲再见’我特别喜欢‘转机’这个词,仿佛把一个爱情故事放置在某种颠沛流离和艰难处境之中,带有一种‘不浪漫的浪漫’。”贾樟柯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在海外发行中,《山河故人》的英文名字没有选择直译,而是被叫做“Mountains May Depart”,言外之意是“青山可移,情义不变”。从中似乎也可以看出贾樟柯对于传统中国式情感的怀恋,甚至他给在影片三段故事结构选择时间点时,特意把第一段的时间背景设置在了上世纪90年代末,在他看来,那还是一段“人与人之间情感关系相对古典的时期,与明清时代的中国差异不大。”而“网络出现了,手机出现了,短信出现了,新的科技彻底改了人们的情感模式,那些求而不得、‘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想念再也没有了。”

  贾樟柯曾开玩笑形容自己说,我是一个神秘主义者。

  “我信鬼神,并且敬之。”

  在他那座位于北京市区西北方、夹杂在一片居民楼中、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工作室里,戛纳金马车奖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奖杯被随意放置在一个款式陈旧的玻璃金属搁架上。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则摆放了一座关公塑像,香炉里却并没有青烟缭绕。而在客厅隔壁的书房里,则堆放着大批杂书,贾樟柯经常在那里抽雪茄,读他收集的清末民初的山西地方县志。

  在采访中,他很兴奋地说起《聊斋》中与汾阳有关的故事。一篇叫做《狐妾》的小说,讲述一个情深意重的狐狸精如何幻化为人妻,为夫家排忧解难,并在最终未卜先知飘然离去。

【编辑: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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